突然间女人停嘴并回过了头。
乔青羽转身想走,来不及了。
“乔青羽?”女人大喊一声,冲过来拉住她,“是乔青羽吧?我说怎么那么面熟!你就是乔青羽吧?藏青色羽绒服,月白高领毛衣,浅棕色灯芯绒裤子,是啊,你就是乔青羽啊!”
乔青羽想甩开她,奈何对方手劲太大,根本甩不动。
“你一直在朝阳新村?”女人满腔兴奋,“五分钟前我还跟你妈打电话,她怕你想不开哭了好几天了……你没事就好啊!”
“放开我!”乔青羽怒吼,终于转过了脸。
“别生气,别生气,”女人讨好地笑道,“我是寰州卫视民生频道的记者,这两天一直在跟进你的事,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喂,大佬,”她把手机放回耳边乔青羽意识到她一直没挂掉电话兴高采烈地说,“大佬,说曹操曹操到,我找到乔青羽了,她就在我边上!嗯嗯我稳住她,先不说了!”
挂了电话,她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乔青羽的脸色。乔青羽厌恶又困窘别过了头。
“小妹妹,”女记者展开善解人意的微笑,“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大家都很担心你。你看到报纸上、电视上还有网上的新闻了吧?你家人为了找到你,所有办法都用了。你妈妈,前天还拿着扫把要把我赶出去,不让我采访家里人,今天都主动给我打电话说想上电视了。她想让你知道她不会怪你。你再不出现,她眼睛都要哭瞎了……”
她越来越动容,讲得乔青羽头皮发麻。
“你是一直在朝阳新村吗?在朋友家吗?你还没回家对不对?我看你衣服都没换,”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女记者放开紧抓乔青羽衣袖的手,“接下来你想去哪里呢?”
乔青羽抿着嘴不吭声。
“出来好几天了,至少应该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吧。”
这句话就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又锋利。乔青羽难堪地低下了头。
“不管怎样,你平安无事就好。”
乔青羽感觉心里防御的围墙已不知不觉地坍塌了。雨变大,黯灰的世界漫进眼,她看不到出路。
“回家吧,”女记者说着,又拿起手机,“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完成学业,羽翼丰满了,才能真正独立。这个道理,我相信你懂。”
她开始拨手机。
“别给我妈打电话,”乔青羽终于开口,颤抖的声音里满是乞怜,“求你了。”
“叛逆的高中生我见得多了,知道什么是为你好。”女记者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边说边把手机贴上耳朵。
乔青羽看着对面一张一合的嘴,耳朵仿佛失聪了。几秒后,手机那头,李芳好巨大的悲鸣冲破天际,震得她掉下眼泪。
“来,”女记者把手机贴上乔青羽的右耳,“跟妈妈报个平安吧。”
月白
“这两天都在谁家里?”
李芳好第一次问出这句话时眼神惶惶,仿佛乔青羽刚从某个可怕的土匪窝里逃生。妈妈浮肿双眼里涌出的泪,像滚烫的炭浇在乔青羽的心上。身边扛着摄像机的记者立马调整了方向,镜头毫不留情地对准李芳好的脸。想也没想,乔青羽伸开双臂,往前一步挡住了镜头。
摄像机把乔礼隆和乔陆生远远地隔绝在了墙角,乔劲羽也千方百计躲着镜头乔青羽因此明白了,接受采访只是李芳好一个人的决定,家里没人支持她。
女记者微微一笑,深情地说了几句回来就好之后,礼貌地提醒李芳好接下来要用摄像机了。
“母女俩可以拥抱一下吗?”
乔青羽没动,李芳好亦未动。女记者脸上的微笑僵了,轻咳一声,“李大姐,女儿终于回来了,你之前想在电视上说的话,现在能直接跟女儿讲了。”
话语中带着鼓励,暗示采访开始了。
李芳好极其不自在地问了第二句:“这两天都在谁家里?”
镜头一下子转了过来,晶亮的镜头让乔青羽产生了一种被人偷窥一切的羞耻感,又像被人用枪指着。
别拍了,乔青羽说着,直接用双手手掌盖住了镜头。女记者心生不悦,连珠炮一样又问了李芳好几个问题,见李芳好无动于衷后就开始说教,一个劲地说乔白羽糟表哥性侵之事对整个社会来说是如何具有警示意义。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要说服李芳好接受采访期间,乔礼隆进了屋,啪地一声响亮地关上了门,乔陆生则站在墙角不停地对李芳好使眼色。
“对不起,”乔青羽忍不住打断女记者,“我妈妈不想接受采访了。”
“孩子,是你妈妈主动打电话给我,我才来的,还有,李大姐,”女记者转向李芳好,“我帮你找回了孩子,你说几句自己心里的感受总可以吧?”
李芳好像是彻底被摄像机吓傻了,也不看乔青羽,眼神呆滞又无助。直觉上,乔青羽知道李芳好后悔了也许在看见自己进门的那一刻她就后悔自己答应接受采访这件事了。毕竟,上电视只是为了找回女儿,现在女儿已经找到,还上电视揭露家丑,那就彻彻底底是家族的叛徒了。
“我们不接受采访了,”乔青羽大声重复,“不接受采访了!给我们留一点私人空间!”
她毫不客气地将女记者和摄像师请了出去。大门一关,沉着脸默不吭声的乔礼隆乔陆生像幽魂一样凑近,令她胆颤。
“这两天都在谁家里?”李芳好问了第三次,眼里满是质问,甚至威胁。
乔青羽说不出话。
“过来给我跪下!”乔礼隆大喝道。
乔陆生什么都没说,脸上混杂着乔青羽从未见过的愤怒和心寒。靠近后,他抓着乔青羽的肩,将她押解至乔礼隆面前。
小腿被踢了两脚,双膝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咚地砸在地上时,乔青羽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知错了吗?”乔礼隆浑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为了憋回眼泪,乔青羽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
“知错了吗?”
乔陆生重复。声音似来自天庭,压迫着乔青羽的每一根神经。
“不。”
“陆生,”乔礼隆扶着餐桌,“拿皮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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