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1)

郁清弥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衬衫,陪坐在侧,专心致志地吃菜,温尚宇的膝盖一直抵在他的大腿上,他没有躲避。

往常他对生意场上的谈经充耳不闻,但这次留了心眼之后,虽然大部分依然听不懂,但细细琢磨,倒也了解了他比较熟悉的那部分情况在得知项适原要前往纽约之后,项骓竟然主动联系了项适原,把他手里关于项胥的情报交了出去。但既然廖梦思和温尚宇坐在这里,那么项骓的倒戈便得打上个双引号……果然,项骓和哥哥项胥一样,从不曾想通过生意场上的正经手段来达成目的。虽然郁清弥觉得以项适原的能耐,应该轮不到他来担心。

项秋桐退居二线后,留下的产业一分为三,欧洲归项胥,北美归项骓,亚太归项适原手中。如果项胥已经被放逐,项骓为了保住自己的北美,要把自家二哥的领地当人情顺水推给项适原,那廖梦思在这个节点上引来雄踞欧洲已久的温氏,是要让温尚宇和项适原两蚌相争,她好跟项骓坐享渔翁之利吗?

然而餐桌上,温尚宇对待廖梦思的态度并不怎么样,谈合作的时候也打压得很紧,不仅要独揽欧洲业务,甚至想在北美也插一脚,似乎认定她和项骓如今的境地只能任人宰割。郁清弥替两人添酒,抬眼见廖梦思鼻尖上沁出细细的汗珠,鼻翼浮了一层粉,他对廖梦思偏了偏头给了个眼神,廖梦思心领神会,打了声招呼拎着手提包去洗手间补妆。

温尚宇心情甚好地夹了两口青菜吃,又夹了颗爆浆虾球,笑眯眯地递向郁清弥。

秘书目不斜视地对着电脑打字,训练有素。

郁清弥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面不改色地一口咬下去,爆浆的芝士沾在唇上,有点烫。他微垂着睫,任温尚宇抬手抹了下他的嘴唇,又送到自己唇边,自以为很有魅力地舔了舔。

温尚宇又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端着一个盖着盖子的餐盘上来,他对郁清弥微笑示意,郁清弥打开了盖子。

偌大的盘子中央,只放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温尚宇绅士地问:“想放水杯还是酒杯?”

郁清弥捏起那颗药丸,也没仔细看,随手丢进香槟里,药丸迅速溶解,化作一串小气泡。

捏着细细的杯脚,郁清弥终于现出些犹豫的神色:“会苦吗?”

温尚宇一愣,还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只好转向一旁的秘书。

秘书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据说是挺苦的。”

“那太讨厌了,我最怕苦。”郁清弥低声喃喃道,但当温尚宇以为他要寻什么借口的时候,他已经眉头都不皱地将香槟一饮而尽了。

那贴在透明杯脚上的两根手指,还有仰头饮酒时下颏延伸至胸口的一段线条,都令人赏心悦目。温尚宇忍不住将郁清弥拉到怀里,毒蛇一般冰凉的手伸进他的上衣。

就在这一时刻,一阵不寻常的大幅度震荡,让船身剧烈摇晃起来,餐桌倾翻,碗盘碎了一地,郁清弥被甩到栏杆旁,侧腰撞上船舷,吃痛地弯下身。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站稳,他抬头对上廖梦思惊恐的脸,她从船舱爬出来,口红都画飞了。

又是一次颠簸,底层忽然传来爆炸声,郁清弥望见有巨型船只疾速追来,站在船头的人是项胥!

早有两名保镖冲上来喊:“船舱被混进来的人放火了!”保镖架着温尚宇,秘书抱着电脑,都往另一边撤退,显然留有后手。

郁清弥摇摇晃晃地冲到廖梦思旁边:“把高跟鞋脱掉!”

廖梦思依言,顺便把手提袋丢了,两人互相搀扶着往温尚宇离开的方向跑去。

火焰从舱底蹿了上来,火势蔓延得很快,游轮似乎已无人掌舵,毫无抵挡能力地顺流直下,被追上来的巨轮撞得一歪,钢板搭了上来。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郁清弥都能感觉到项胥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

温尚宇一行人已经上了快艇,正在解开绳索,郁清弥单腿踩在船舷上,顿住了。

快艇上只余一个位置。

温尚宇的眼睛在几人身上乱转,显然也在思索这个问题。难道他要踢一个手下出去吗?跟廖梦思的合作若不是有利可图,他断不可能为了一个郁清弥赴约,但廖梦思明显首尾没处理干净,竟然让项胥这老疯子寻着味儿找来了……

他正在掂量这几个人的价值,冷不防甲板上郁清弥已经把廖梦思推了下来。

“弥弥!”廖梦思叫了一声。

郁清弥没回应,只是看了温尚宇一眼。

他并不对温尚宇愿意拿一个手下来换多一个位置心存侥幸,他也不愿意牵扯无辜的人命。但廖梦思到了项胥手中会很惨,应付温尚宇却绰绰有余。

而他……他哂然一笑,无论对方是项胥还是温尚宇,他的命运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温尚宇没有等到求情的眼神,却等来一个火光辉映下的夺目笑容,不由得失神了。

他对郁清弥点点头,如果下次还有机会……

快艇开动了。

郁清弥得了温尚宇的承诺,不再留恋,连被保镖按住的廖梦思也没有再看一眼,继续往船头跑去。

到了如今,他已经很难说清自己对廖梦思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他一度认为廖梦思已经忘记那些噬骨一般的往事,游走在钱财、权势与床笫的纸醉金迷中,把爸爸和妹妹都抛诸脑后。可是今天廖梦思让他见了郁清可,她通过手机屏幕与女儿轻声细语,郁清弥一侧头便能清晰看见她眼角的细纹。

他忽然觉得廖梦思其实什么都记得,如果后续需要做些什么,她也远比自己有能力和气魄。

身后的脚步声慢了下来,那是游刃有余的猎人面对走投无路的猎物时,故意留下的一线生机,给予希望,然后摧毁至地狱。

到最后,脚步声只剩下一道,其他人都退后了。

郁清弥到了船头,转过身,看见项胥扶着舱门,遥遥数米,目光如鹰隼般,要生生凿穿他。

“弥弥,你可真是出乎我意料。”

他的声带不知怎么受过伤了,嘶哑无比,带着阴恻恻的冷意。

项胥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十岁,衣着也没那么讲究了,唐装下摆布着褶皱,日子大概不怎么好过吧。

“先是项适原,又是温尚宇,你比你妈妈会挑Alpha。”

他走近一步,见郁清弥后退一步,踏上了侧面的船舷。

“这招倒是不错,”项胥冷眼看着他,“可惜温尚宇的快艇已经跑得没影了,看不见你的作秀。”

“没关系。”郁清弥虚弱地笑了笑。他已经又后退一步,单手扶着桅杆站在栏杆上,虽然熄了发动机又接驳了巨轮稳定不少,但依然难以保持平衡,他并不是不害怕的,手心出汗,滑得几乎抓不住桅杆。

“项先生,火已经烧上来了,得撤退了!”下属在后面催促道。

项胥不为所动,对着郁清弥举起手枪。

郁清弥往后看了一眼,船体的高度和河水的流速均让人头晕目眩,船体再次发生小的爆破,震荡之下,一只脚滑了出去,鞋子直接掉进河中,瞬间被船底激起的泡沫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