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许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是他知道一旦有了自知之明,这常府大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就没那么好得了。
看着对面怒目的常孝松,常伯樊的嘴角稍稍往上扬了扬。
他与他这庶兄之间,存在的问题从来不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
他们所存在的问题,一直皆是他与死去的那个人的博奕。
是常子通这个作为丈夫的,在死去之前,不想让憎恨的元配所生的儿子轻易得到常府的发泄;是常子通这个昏庸的常府家主,对随时能把他取而代之的下一代家主的嫉恨;这个博奕,更是常子通对曾压制过他的樊家的恨之入骨,常子通在樊家贬入边关的事上出了力,更是不遗余力想毁了沾有樊家血脉的嫡子。
他的亲生父亲,在死之前,给他挖了一个深深的坟墓,就想把他不喜欢的儿子埋进去一道陪他。
常子通想毁了他,恨不得他死,常伯樊庆幸的是他的母亲在早年用事实、与她的死亡告知了他这个真相,是以等常子通对他毫不掩饰他的恶意动手的那天,他的亲父恨不得他死的悲痛才未击垮他。
只是,常子通给他挖的坟墓太深了,尤其常子通还死了。他活着的时候作为父亲已经压着他一头了,何况他死了。
死人有着比他活着的时候更大的权力,因为当他死了,他所有的错误与不堪都随之消失了,只一句“死都死了”,让哪个活人都没胆跟他斗,说句稍微难听一点的话都是对死人的不尊。
没法儿斗。
上任家人用死作赌,还赌上了庶长子给他没弄死的嫡子添堵,此子倒是不负他所望,这些年没少给他添乱。
“你笑什么笑?”常伯樊嘴角扬起,看在常孝松眼里就是在讥笑他,指着门火大道:“笑完就给我走!”
常孝松还是有点怕常伯樊,现在就算势头对他有利,也只想把此事快快揭过,快快把人送走。
宠物生的宠物,早就废了,成不了常家人,也扶不起来,常伯樊摇摇头,背过手站着,朝常孝松淡道:“昨天从库房拿走了什么,现在一样不要少还出来,此事我就当我不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常孝松怒极反笑,他觉得真是太好笑了,他都快要笑死了,转头便朝他夫人道:“你说他是不是傻了?”
蔡氏却是不敢笑,常孝鲲要是走了,她还能大笑一场,嘲笑他的孬,但他不依不饶的非要追究到底,她就笑不出来了。
之前她还没觉得,但这一个月打常孝鲲新婚以来,蔡氏已发觉故去翁公的威力没有以前那样好用了。
他娶来苏家的女儿,就是来压他们大房的,蔡氏现在只恨前面的自己没有看穿,跟人硬扛上对峙上了。
现在这场面,跟她之前小看新妇挑事有关,可能还是经她起的头,蔡氏心知肚明,心里很怕城府老成的常孝鲲拿苏家对付他们。
她娘临走之前跟她说了,事关苏家的事,蔡家绝不会沾手。
没有了娘家的依靠,还得了娘家诫告的蔡珍敏不敢像丈夫一样猖狂,这厢她挤了挤笑脸,朝二房皮笑肉不笑道:“二弟,做事不要做绝,能将就的就省些事吧,留两三分余地,日后我们也好相见,要不一家人见面不是你死我活,就太难看了是吧?这不是给外人添笑柄不是?”
她又道:“我们当庶房的,有什么被人说两句也就罢了,你当家主的,是要天天出去见人的,被人背后戳背说风凉话,那就对你不好了,于你名声有碍,也妨碍了你当家不是?”
“你跟他扯什么扯?”常孝松见她说个不停,不耐烦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让他赶紧儿从我们这里滚蛋!我长乐院可是我们父亲以前住的地方,上一任家主的主院,不是让人撒野的地方!”
说罢,常孝松背过身,意欲背手而去。
“看来,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看来,苑娘那边的觉是睡不成了,常伯樊偏头,“南和,去主母那把库房的帐簿要来去库房对一遍,看库房昨天缺失了什么,速速点一遍就与我来报。”
“是,小的这就去。”南和一应毕,转过身就展开了飞毛腿朝外跑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蔡氏慌了,朝常伯樊扑过去,“二弟,自家兄弟你不要一点情面都不讲。”
常伯樊让开她,朝顿足转过身来的常孝松淡道:“庶兄,你忘了你只是一介庶子,我让你住在这里,是顾着父亲临终前遗言照顾着你,不过,如若你不想住,你说句话就是,这长乐院说白了是常府的院子,让不让人撒野,让不让人住,我还是作得了主的。”
“你你你,你这是没把爹放在眼里!”常孝松怒极了,指着他大喝:“来人啊!”
大院的人三三两两,畏畏缩缩围了过来。
“给我打出去!”
只有两三个人听令,犹豫不定朝家主走过来。
常伯樊就带了两个人过来,常孝松见平时好吃好喝养的狗不听令,看向他们冷笑:“今儿不动的,明儿就给爷滚出去!”
“大爷……”有那不敢动的,一脸哭相看向他,“那是家主,爷。”
不是他们不动,是他们没胆啊。
“我还是他大爷呢!赶紧的,给大爷打出去!”常孝松气上心头,抬头梗着青筋毕露的脖子,声嘶力竭喝道。
“老爷,人到了。”只见他抬头嘶吼之际,一护院头领带着持刺棍的十余人马站到了长乐院门口,待人马立定,那一身汗流夹背的护院持棍而入,朝常伯樊躬身禀道。
“给我搜,但凡带府印的什物都搜出来,大小不论,”抬头看着大院色彩富丽、雕梁画栋的主屋,常伯樊淡道,“胆敢抗者,给我绑起来,有契发卖,无契逐出,凡与这些人沾边的,亲朋戚友皆不得为常府用。”
“常孝鲲,我看你敢!”他话刚毕,气得脸孔发红的常孝松夺过一个下人手里拿的棍子,朝常伯樊打来。
第 55 章
这厢, 南和飞快跑进飞琰院,他一敲门,出来的是那三姐, 南和快快道:“三姐, 夫人醒了吗?”
“这没到时辰。”三姐好奇地看着满头大汗的他。
“我有急事请示,还请三姐帮我通报一声。”
“这我做不了主,我叫知春妹妹过来,你问她。”三姐可不会擅作主张, 跑进去内屋,在坐在桌边等候娘子醒来的知春耳边耳语了南和来的事。
“什么急事?”知春一听是急事,连忙把手中的针线活放下, 起身往外。
见三姐跟着来, 她摇头, 轻声道:“招娣姐姐, 劳烦你帮我守着水。”
娘子醒来要喝温的, 凉了就不好了。
“是了。”三姐想听是什么急事, 都忘了娘子了, 她讪讪笑两下, 转而回了知春坐的地方,看到知春放下的针线活, 她一顿呲牙咧嘴,“我是不行了。”
光学写字就要了她的老命了。
知春一出去, 南和就快快把要帐薄的事说了, 另又催促了一句:“还请知春妹妹帮我赶紧跟夫人一说, 我这还急着去库房对帐, 另一个也请知春妹妹跟我走一趟, 作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