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樊转而看向她,这长媳不敢与他对视,飞快瞥过,扶着老爷子赶紧往太师椅走。
“好了,”这一家子,没一个善茬,常伯樊勾着嘴,冷笑,捡起桌上的杯盖砸到杯子上,在杯盖与杯子相碰的轻脆响声中,他抬眼环视了这家人一周,“意堂兄不孝不恭,这是你们家里的事、猛三叔夫妻俩的事,临不到我这外人插嘴,我就不多说了,之前的事,义族叔公若是还有不满,想让猛三叔回去,私下派个人跟小子说一声就好,小子无所不应。”
说完,他看向了南和。
南和机灵冒出来,朝那家人弯腰拱手,“小的替老爷送守义公,老太太们出去,老族公,请!”
常守义面如土色,临走之前竟不敢多看常伯樊一眼,带着一家人快快地出了常府。
一出常府,不顾外面还站着诸多常家亲戚和下人,他一个巴掌朝一脸血迹的常顺意挥去,大怒道:“我打死你这不肖子孙,居然胡闹到本家来了,跟你爹一个样,不识大体的畜牲。”
他骂得那是相当之狠,骂完叫家里的下人拖着这个不肖子孙往回走。
等到了客舍,常顺意被送回了房,当晚,常守义悄悄地出现在了他的房间,爱怜地摸着常顺意的头,惊醒了发着高烧的常顺意。
常顺意一清醒就见到了常守义,当下想也不想,惊惧地往床里退,连祖父都顾不上喊。
“孙儿,孙儿……”看他避讳不及的样子,常守义老泪纵横,伸长手不断够他,“我可怜的孙儿,是爷爷不对,委屈你了,我那是不得已为之,是为了我们一家人着想,那常伯樊心狠手辣,我怕不如他的意,他就把福山的盐井收回去。”
“呵呵。”他都要死了,这老东西还糊弄他呢,常顺意闭着眼,舔了舔干涩的嘴,笑了起来。
“爷爷知道这次是真真委屈你了,爷爷作主,福山的盐矿若是能采出盐来,分你一个人三成利,当做是你这次受了委屈的弥补,可好?”
常顺意很想说不,很想有骨气地让老东西拿着东西去死,把他所受的屈辱全都还回给这老东西,但他在一片头疼脑胀中拼命地睁开眼,问那老东西:“可真?”
他喉咙嘶哑,眼睛赤红,说着的时候,有眼泪流出了他的眼眶,经过了白天他被巴掌打伤的脸孔。
常顺意感觉身上刺疼无比,他的身上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在那片巨疼当中,他红着眼,流着泪,话刚落音,又急急地跟老东西确认:“你当真吗?”
当真,他就认了。
第 42 章
“傻孩子, 爷爷何曾骗过你?”常守义爱惜地拍了下他的手臂,叹气道:“有些事是爷爷不得已为之,是做给别人看的, 你要知道爷爷的一片苦心, 若不是看重你,这些年爷爷也不会单单只看重你一人。”
只是看重他们庶房一家人中的他而已,看重他,不过是他当了老东西的狗, 常顺意心中冷笑,但脸上假意委屈,恭顺道:“孙儿知道, 只是心里委屈, 明明……”
“好了, ”常守义打断他, “不说这些了, 你好生养病, 缺什么跟你大伯母说就是, 我已经吩咐过她了。”
“孙儿心里疼, 身上也疼。”
“欸,爷爷让她给你备点药材补补, 想要什么,叫梅娘去跟她要就行。”
“孙儿……”
“好了, 休息罢。”这贪得无厌的, 要不是还要拿他栓着白眼狼的庶子那一家三口, 常守义连多瞧他一眼都不愿, 岂会屈尊降贵来他房里。
“是。”常顺意垂下眼, 眼珠子滚过了他肿得发紫的脸。
他那委屈巴巴的模样, 看得常守义一阵腻烦,站起来拂了拂衣袖,淡道:“那你好生养病,爷爷就走了。”
“我送您。”常顺意作势要下床。
“不用,好生歇着。”常顺义拦住他。
“那孙儿听您的,您慢走,夜里黑,您路上小心。”
等他一走,其妻梅娘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进了门来,常顺意冷着脸,“把门关上。”
“祖父跟你说什么了?”梅娘放下盘子,关上门过来,打量着他的脸色,“头还疼吗?”
“那老东西,那老东西,”这厢常顺意却是咬着牙,抱着被子瑟瑟发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早晚有一天,我……”
“意郎,别说了,”见他恨得不得了的样子,梅娘把刚拿起的盘子放下,扑过去坐下扶住他,泪如雨下,“叫人听到了就不好了。”
看着头发凌乱,脸色憔悴寡黄的妻子,这是他千方百计连父母都踩在脚下娶回来的心上人,他许诺过她荣华富贵,可是……
就像有把钝刀子在胸口磨着他的心一样,常顺意胸口钝疼无比,他咬着牙,止住了那引动想夺眶而起的泪,死死地看着他面前的妻子,“你等着,说了要给你的,我一定会给你。”
梅娘本哭得凄惨,闻言,转而欢喜地笑了,她擦过眼边的泪,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拿药。”
她把药端过来,一口一口小心喂着,“小心烫。”
等喂了几勺,她朝常顺意道:“日子再苦,我也愿意陪你一起熬,你不要觉得对我所有亏欠,只要你人好好的,再多的苦我也吃得。”
看他听了无动于衷,只管垂眼喝药,梅娘知道这话他没往心里去,她在嘴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又能说什么呢?为了让她能穿金戴银,他已尽力,她也只能陪着他。
*
常守义一家那一顿闹,不等下人来说,苏苑娘很快就从三姐嘴里知道了守义公家里人来做什么了。
胡三姐是个不能静站太久的,是以苏苑娘身边要跑腿的活,皆被她抢了去。
三姐在府里四处穿梭,也给苏苑娘带回了府里各处的消息。
现在常府里,有人不知道当家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大丫鬟叫知春,但谁都知道夫人身边有个丫鬟叫胡三姐了。
“您是不知道,那家人那个哭法呀,都要把屋顶哭出一个窟窿来喽,不过我们姑爷一声暴喝,全打住了嘴,谁都不敢放肆,姑爷就是这个……”胡三姐伸出大拇指,绘声绘色给娘子口述她从下人嘴里听来的事。
“娘子,这事姑爷没叫您,您是不是要问一声?”三姐的声音太大了,知春头疼,揉了揉额角,方才朝娘子道。
“不用。”苏苑娘摇头。
“那等姑爷回来了,您问一句。”
苏苑娘看了知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