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还会吐血?”苏苑娘朝秦大夫虚心请教。

“这,气极攻心?不对,这个……”秦大夫手抚美须,硬着头皮强行道:“郁结攻心也是可能的。”

“那我知道了。”苏苑娘不嫌床脏,坐在了床边,探手摸了摸被子上的血块,意欲放到嘴里。

“娘子……”这下房里起了多声尖叫,其中就有明夏和胡三姐的,三姐眼明手快过来扯娘子手,扯出帕子替她擦手,嘴里连声呸道:“脏脏脏,娘子这个吃不得,饿了我们赶紧回去吃席,我看过了,桌子上好吃的特别地多,十几样呢。”

“不是血。”就沾了一点点,苏苑娘已看出来是蜜糖做的血丸子,这丸子外面是一道经红花果染的密糖,里头包着一团红色花露,小小的一颗,一咬就是满嘴的血,看起来跟鲜血像极了。

“不是血?”秦桂走了过来,作为一个行医十几年,行走过不少内宅的大夫,他知道不少大户人家内宅的一些阴私手段,这下心里对此物已有了见解,过来就是伸手一探,勾了点血放到嘴里。

他是无人拦他,于是即刻就尝出了味道,“是甜的,是红花糖。”

蔡氏当即一个眼睛翻白……

三姐在旁边急叫:“大夫人,您可别昏了,堂屋里已经昏了一个了,您再昏,这席面您都要吃不到嘴里了。”

多好的菜呀。

第 34 章

自从午后从厨房那偷瞧到了宴席上要上的菜, 三姐一整个下午就心神不宁,一想起就要咽口水。而这一个两个闹腾得,自个儿吃不上, 还要耽误她家娘子, 三姐心里真是着急,已是替人操心上了,“这上好的席面,一年能吃上几次啊?还杀了牛呢!”

牛肉那可是精贵物什, 知春妹妹说了,只要她看好了娘子不受欺负,就给她打足足一海碗让她端回去吃。

怎么吃这碗牛肉, 三姐都已经安排上了, 她爹娘和她吃半碗, 另一半碗就给住在城郊的二姐姐家送去, 给小外甥他们解解馋。

她馋得不行的席面, 大夫人居然不稀罕还要闹, 三姐恨不能把人拉直了, 提起来, 站好了。

这是祭宴,三姐的浑话, 却是提醒了蔡氏,她娘已经闹了, 且她娘终究是外人, 常家不好管到她娘头上去, 但她可是常家的媳妇, 在祭宴闹出风波来, 本嫌他们夫妻俩没眼色的族老怕更有话说了。

“水, 给我水……”蔡氏头疼,纠着心皱着眉病弱地喃喃,她垂着眼,不敢去看坐着的苏氏那边的方向。

“水水水,是是是,大夫人,老婆子这就去倒。”她的贴心婆子张婆子立马去桌上倒水。

“好了?”蔡氏午宴没出现,苏苑娘也没请,晚宴是最隆重的一顿,要响鞭舞狮,还要烧祭文,这是随便哪个常家人都可跟着看的热闹,也是露脸的机会,既然蔡氏闹了这么一大出,她也过来了,苏苑娘想她也不能白走一趟,便朝蔡氏额首道:“既然病的重,那就好生歇着,不要出门了。”

“啊?”

“好生养着。”苏苑娘贴心地把被子提起,提到蔡氏脖子处放心,看着蔡氏的脖子片刻,方抬眼直视着莫名惊诧的蔡氏。

“我爹爹已不当官很多年了,但我哥哥已经当上了,我伯父是护国公,家族里还有个当皇妃的妃子姐姐,”她看着蔡氏,淡淡道:“我从小受家教熏陶,知书达礼,不会跟人吵架,等回头见到我的这些亲人,我就要问问家里人,是不是不会吵架的人,就要受会吵架的人欺负。”

蔡父不过一个县衙主簿,蔡氏敢闹,不过仗着有个娘家。

苏苑娘也有娘家,她的娘家远远在蔡氏之上。

且蔡氏只是蔡家众多女儿之一,而她苏苑娘是父母亲心上的心头肉,兄嫂爱护的嫡亲妹妹,蔡家不会为一个女儿豁出去,他们家却是能。

再经一世,苏苑娘已知自己真正的底气在哪前世她没有当一回事的家世,方才是她一世安身立命的根本。

“你……”这是仗势欺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蔡氏正要说话,却见倒水过来的张婆子一个不小心,脚下一踉跄,扑了过来,把水倒在了蔡氏的被子上,阻止了蔡氏的话。

“大夫人,是老奴的错,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张婆子立马跪下,连连磕头。

苏苑娘看了打断了话的婆子一眼,知她是有心为之,但话已撂出,她已可休止,便站了起来,朝三姐她们道,“走了。”

“秦大夫,劳烦你帮大嫂看看。”说罢,苏苑娘带着人离开了。

秦桂没留片刻,就被大房的下人请了出来,一出门,他摇头唏嘘感叹不已。

常府的这新当家夫人,可真敢讲话。

别人不敢说的,羞于启齿的,她神情自若说出来,却是再自然正常不过。

当真是厉害。

秦桂一走,蔡老夫人被儿媳妇扶着过来,待张婆子又跟她说了一遍那苏氏女嘴里出来的话,蔡氏摸着女儿的手,叹气道:“儿啊,这口气你不忍也得忍,你不想想你爹,你也要想想你的以后,没有了你爹替你撑着腰,你在这家里的日子只会更难。”

事情一涉及到家里,蔡氏为女儿作主的心就淡了。

不是她不疼惜女儿,但也不能为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害了一家子吧?

到底是她轻忽了,一想那苏家女的来历出身,蔡老夫人这厢也是后怕不已。

她只想着新嫁娘脸薄好把控,却把她身后真正的厉害关系给忘了,她要是在常家为家里生出祸根来,蔡氏真真是吃了女儿的心都有。

一想这事是她狡精的女儿引来的,蔡老夫人这时那颗爱女之心也淡了,说话的口气也淡了许多,“我出来的时日也久了,家里离不开人,我看常府也没我什么事,我明日就回了,想来你父亲和兄嫂他们也盼着我回去。”

“娘……”这是不想帮她了,蔡珍敏当即抓紧了母亲的手,哀求道:“您不帮我和孝松,还有谁会帮我们?孝松是你们的半子,以后会和我一起孝敬你们的儿子啊。”

哪门子的儿子?再说,他娶了他们女儿,孝敬他们不是应该?见女儿还蛮缠,蔡老夫人也不快了,板着脸道:“什么话?我有不把他当半子吗?如若我不为你们,我会明知她是苏谶的女儿,我还来这一趟?只是这帮也有个限度,人家都放出话来了,你不怕人家报复吗?珍敏,娘不是没教过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做人啊,要懂得进退有度,这要懂得前进,也要知道放弃,方可长久,你不知道吗?我们家是怎么起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学着娘一点,以后啊……”

蔡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地:“你才会有好日子过,要有耐心,等到那个属于你的机会,再伺机而动,一举拿下,懂吗?”

蔡氏是看着他们蔡家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地位的,她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蔡母能说出这番话来,于她而言已算是掏心窝子的话,这厢她连连点头,就是不甘,也应了话,“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听你的。”

这女儿还算不错,她命好,嫁的人不错,人也还算听话,在她不惹事的情况下,蔡氏对她还是有几分喜欢的,这下听着蔡氏顺从的话到底是顺心了些,伸手帮女儿擦了下脸边的泪,叹道:“你知道为娘的苦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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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苑娘这一出大房的门,加快了脚步,还赶上了开宴前的酒祭。

男客与女客的宴厅就一墙之隔,开宴前响鞭舞狮,会有年长的族老出来说几句开场的吉祥话,紧接着就是常府家主,也就是常氏一族的族长、常府年轻的当家人出面说祭酒词。

宝掌柜得了家主的令来找家主夫人,一通好找,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当家夫人,好在时辰恰当,就在开宴前,宝掌柜顾不上详说,见到人就匆忙上前道:“夫人,老爷找,且随我来。”

是宝掌柜,她信任他,苏苑娘没有多问,随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