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慌忙把药从身后端碗的一个老妇人手里接过来,递到了樊三舅手中。

“您慢点,慢点……”老人咳嗽不止,药喂不进去,急得樊三舅放大了嘴里声音。

就在他转身要叫家里的女人过来喂,便见药碗被人拿住,他忙回头,听外甥不急不躁道:“三舅,让我侍候一下外公。”

“这……”

连连咳嗽的老人朝儿子摆手,樊三舅松开手里的碗,常伯樊接过,把老人揽到身上,将将揽过,他被手里轻得就只有衣裳重的老人惊得呆愣了一下,一下过后,他把药碗放回三舅手里,把胸口藏着的小匣子掏了出来。

“这是给陛下调理身子的澜圣医做的补命丸,您还记得他不?当年他在宫里当太医,颇有些声名。”常伯樊打开匣子,浓郁的药味顿时充斥在了整个屋子,他拿出药丸掰开,无视外祖朝他不断摇头,把掰开的小半药丸往他嘴里送:“他现在是您外孙媳妇的二爹,您外孙媳妇央求二爹给您做的这个补命丸,这是她的孝心,您快尝尝,尝尝是什么滋味。”

随着他的话,老将军止了咳嗽,紧闭的嘴唇迟疑着张开,缓缓把药吃了进去。

喂进去一小块后,常伯樊又掰开了一小块喂了进去,又朝樊三舅温声道:“劳烦三舅端碗温水来。”

“哪来的客气话。”樊三舅苦笑着去了。

一坑的老人,艳羡的盯着他手里的药丸子。

眼前行将就木的老将军吃下了整颗药,竟闭眼睡了过去,竟还打出了轻微的呼噜声,樊三舅和另一个年纪与他看似差不多的中年汉子看得泪眼婆娑,不远处有几个妇人竟也流下了眼泪。

“唉,你来了就好……”有被樊三舅叫小叔的老人这厢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没到之前,你外祖说要是盼到了你,他死了,就把他烧成一把灰带到新家去就行,没必要抬棺走。”

族里的当家老哥有愧列祖列宗,教子不严,让整个樊家陪葬,连死都不敢死,把人盼到了,也就到了可以走的这天了。

他们还以为只能带着他的灰走,如今看来,这等来的外孙有通天本领,竟还能让他多活一段时日,能看到樊家再行落地生根,有望东山再起的那一日。

他这一生算起来,真真不知是命不好,还是命好。

樊家的老人一阵好生感慨,久不见老父如此入睡的樊家二子满眼通红,樊家小舅这厢朝常伯樊痛声问道:“那老爹爹还能跟着我们回家去?回河西归富县那个小河镇去?”

“一起回,”怀里奄奄一息的老人睡了,常伯樊也倦了,他垂着眼打着瞌睡,缓缓道:“一起回,连着我娘。”

连着他那个想回到父母亲家里的娘。

他的娘,受了大半辈子的罪,临走之前,只想去看她的父母家人一眼,想回去看看她无忧无虑的童年一眼,那是她一生当中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他要送她回去,去看看她的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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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0 章

顺安新年, 正月初六,归富县的县令跟在朝廷来的大班人马之后,前来小河镇。

小河镇的镇长早已闻讯, 小河镇的大街小巷挂满了红灯笼, 插满了飘着小河镇几位大家姓的锦旗,当中“樊”字旗面插了上百张,飘在了小河镇的入镇口和河边的几条大桥旁边。

小河镇的百姓皆出了门,镇街上的人比大年初一拜年那天还要多, 镇上的小孩儿们举着手里的风车,兜中揣着将将从樊宅讨来的喜糖穿梭在人群中,蹦蹦跳跳, 快快活活。

樊宅内, 苏苑娘坐在内府, 读着都城里的人将将送到她手里的信。

都城往小河镇送了五封信, 三封是予她的。

一封是次郎弟弟写给她的拜年信, 一封是三姐写给她的, 还是一封是兄嫂的。

当中三姐的信最最有意思, 她在信里夹了一张五十的银票, 这是三姐当兵领的饷银,还有打仗有功领的功劳银子, 她让娘子留下三十两当是她的孝敬,剩下的二十两就请娘子帮她送回家去, 交给她家里的母老虎娘, 还让娘子帮着转告老娘不要去姐姐们家里打秋风, 要是打了她回去了就打死她。

当真还是虎, 苏苑娘看得发笑, 看完把信给了常伯樊, 凑过去看他的,“谁的?”

“陛下的。”常伯樊说着,把信给了她,拿过了她手里的。

“不是有圣旨吗?”苏苑娘打量起皇帝陛下写给她丈夫的信,嘴中淡道。

“那是给我们外祖的。”做给人看的罢了。

“是了。”进入信中的苏苑娘轻颔首,不再发声。

等她看罢信,见丈夫早已把三姐的信看完,见她收好信便起了身朝她弯了臂弯,她起身环住了他的手臂,与他一道往外走。

“皇帝陛下让你早些回去,还要你带我去宫里过元宵节……”苏苑娘说着信里的事,偏了偏脑袋思忖了半刻,道:“陛下要作甚?”

她暂且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便想不明白罢,问常伯樊便是。

“要回去做事了,他要让我回去救几个人。”

“谁呀?”

“他手底下以前帮他查惩贪官的,如今他们成贪官了,这几年朝廷没了许多人,不能再少了,这次我回去要救几个。”

“把银子罚没了,再去救?”苏苑娘看着她丈夫,美目微微张大了些许。

“正是。”常伯樊笑了笑,手指拭过她的美目,俏眉,轻轻划过一道他收回手,道:“银子不能少,人也要救,救回来还有些用处,说来也不是陛下的意思,这是我跟陛下提议的。”

身边的仆从皆听得认真,被常伯樊带在身边带着两个樊家小表兄弟听得也是认真至极,苏苑娘听罢轻轻颔首。

常伯樊亦是话里有话,宫里要给常伯樊的信早到了,兴师动众敲锣打鼓要来宣的旨,是宣给别人看的;常伯樊说这是他跟陛下提议的,实则是他说给别人听的,真相是他把陛下的心思揣磨了出来,诉诸到了言语上,写到了奏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