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喜小娘子,最爱抱的也是小娘子,常伯樊明了她的偏喜,但也想代明则博得母亲更多一点的怀抱。

“要多抱的,”苏苑娘见他抱过去小娘子还不忘腾出一手牵她,她见他抱得安整,睡梦中的小娘子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方才放心抬头看他,“等到我确定小娘子平平安安的了,我就抱明则和齐风一样的多。”

两个孩子她都爱,可小娘子前世离开了她,苏苑娘唯恐这世她有一个疏露,她那个曾经光临过她的孩子就又不要她了那亏欠,就是两世了。

“是了,我知道了。”常伯樊见她说着,眼看着他怀中的孩子,目含隐忧,他自是知道她未卜先知的一些本事,这下连忙说罢又恐她想起那多的,又忙道:“等明则好多了,我们就教哥哥保护她。”

苏苑娘听了抬头就是朝他嫣然一笑,道:“使得。”

说罢又接道:“常伯樊,你也要教她多一点的本事能耐,让她长大了没有我们,也能泰泰安安,好生过一生。”

苏苑娘已经在为小娘子以后的日子在攒小娘子的嫁妆了,就是这段时日家里费耗颇多,她连自己攒的一些银子都支到了常伯樊的帐本上让常伯樊花,可一个父母老年荣养的银子,小娘子往后的嫁妆,她一个子都没动。

她甚至想过,往后常伯樊需要她刮皮断骨相伴她也不会退却,可她给父母亲和她小娘子求活的银子,她一个子都不会少。

她会陪常伯樊同生共死,可她不想亏待的人,一个她都不会亏待。

小郎君她也爱,可他父亲能教他的本事,苏苑娘也想常伯樊能教会他们的小娘子。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般说了,她又是长在他心上的,一言一行都放在他心,常伯樊此能不明白她话里的真挚,闻言立马道:“要教,我会多教的,必不会让她比兄长的本事差。”

他都已经想好了,往后的家业,明则一半,齐风一半。

至于往后有没有多的孩子,常当家现在已被吓怕了,近日几次行房,都是仔仔细细问过了澜亭叔父还让叔父给他开了能让她不怀上的药之后行的,为此,澜叔叔还看他顺眼了一点,不再像此前对他那样十句话里藏着八句似是而非的虚言,而是真对他放心了一些,认真对他指点了不少官民间所发生的一些事情的真相。

“那就好。”常当家说得认真,苏苑娘这时听得也有些粗心大意,因着常伯樊对她保证过两次,她也就放了一点心,这厢只顾拉他回去醒酒歇休,也顾不上这时他话里那多的意思了。

常伯樊回去一顿洗漱,又被爱妻塞了一碗说是解酒的清粥喝了下去,她在旁陪着他,常当家累倦之间不忘问她:“你不陪我们的小儿小女了?”

“陪呢,”但闻爱妻轻声道:“陪过你,等你安稳睡着了,我就去陪他们。”

常伯樊心顿时就安了。

他一心只唯独心悦她,得了儿女两人,还是她为了他受了百倍痛楚生下来的,他自然也是万般心悦,可他看她的时日太长太长了,儿女一出生,她就看不到他了,就是自知他是大人他不能计较,但常伯樊自知自己心中难免会有所酸涩。

可她说他才是最要紧的,常当家的心下一松解,在她的话后不久就解开了拢锁的眉间,舒舒然然,安安稳稳地睡去了,嘴间还噙去了一点睡。

夜间苏苑娘还没睡,她日间能休憩的时日长,晚上倒是不困的,她跟夜间来跟她抱明则去睡的叔父道:“我听当家的意思,御使大人似是没有跟他太亲近的意思,我之前还想让他请人家来家里住,但当家的跟我说,按御使大人对他的神态,这话是半句都不能出口的。”

澜亭想了想,和侄女道:“他说得没错,如若我没猜错的话,伯樊已经受了今上的青眼了,这有些人罢,一看你成势,巴不得立马上巴结过来,可有些人还是有一些不一样了,无论是家世使然还是见识使然,都不会让他们行这目光短浅至此,这些人想做的就是就势做出一些事情来,实打实的事情,而不是奉承结巴,你可明白叔叔的意思?”

苏苑娘明白,但也不是很明白,她道:“澜叔叔,苑娘不是很懂这些。”

“意思就是,”澜亭解说,“都城里不是没有本事的人,他们欠缺的只是一个让他们一飞冲天的机遇,他们在都城就是满都城找,能找的机会都让前面的人用尽了,可只要有一个人能逮着一个,他们必会找到这个机会,不择手段也要让自己名垂千史,孩子,都城里的豪贵不尽是酒囊饭袋,多的是世家子弟想尽一生为江山社稷也好,为自己家族自身名誉也好,穷尽所有也想留下一个名。”

第 323 章

“那苑娘知道了。”人家没有过来的心, 常家好客,不过对方若是没有此意,苏苑娘也没有巴结的心。

她无非是想礼数做足, 不给人嘴舌置喙的余地罢了。

“那就好。”侄女小时虽痴, 大了也灵慧了,且气度心胸在此,澜亭倒是不担心她的以后了。

常家有此妇,必成大器。

*

新官上任, 常伯樊去了县衙几趟,这天回来和苏苑娘说了一个消息,新县令让他收拾收拾, 把临苏的事情交待一下, 择日就上都城, 最好是举家带着妻儿一起, 陛下那边有事情还需得劳烦上他。

这话一出, 苏苑娘微有错愣, 很快又释然。

常伯樊早就不想呆在临苏了, 他以往走南闯北, 前世就是如此,这世也是她托住了他, 陪她在临苏的时候多,且她父母已回都城, 常伯樊朝都城递过去的信也早透露出了他想去都城之心, 这个消息下来, 他们夫妻二人倒是得偿所愿了。

这消息来得比苏苑娘意料之中的要快, 如今再想想, 常伯樊投去西北战场的粮草, 何尝不是向都城的一种投诚和示好。

这一次她又明白得晚了些。

“我打算把族长之位让出去,明天就把族老们找过来商量。”常伯樊说完要去都城之事,又朝妻子道。

苏苑娘的头颅朝着他略略一偏,“他们会答应吗?”

“许是会不答应,我先提罢,”从父亲到常家族人,常伯樊未得过他们太多的好,坏处倒是尝过不少,他身为一族之长,也未得过族人太多的尊敬,常家对族长的敬畏从他父亲那辈就彻底倒下了,他也无意花工夫去重振威严,倒不如前去都城另起炉灶,他沉吟了一记,道:“兴许会答应。”

常家到他们这代,不乏目光短浅之辈,他母亲又是樊家女,樊家被流放后,他父亲认为他母亲娘家的名声拖累了他和常家,老一辈有点名望的族老有少人也是这般认为,长达许多年都对他母子俩很是不屑、痛恨,在他起家的那几年,没几个人给予过他帮助,远不如还不想把女儿嫁给他的岳父的帮忙来得多,皆是目光短浅之辈,就是看他如今起势,但一旦他们一时的贪恋压过往后,他们也不是做不出这等事来。

常伯樊倒也盼着他们真接过他这族长之位,他这生也罢,可不想他为他的儿女仔细打下一片家业,他的儿女还要受常家的牵累,必须帮扶他们。

苏苑娘不看好,不过她对常伯樊摆脱常氏族长一位之事求之不得,她听罢颔首,道:“六公倒也适合。”

六公家已有有官身的儿子。

要是她最想谁能把这族长之位接过去,那就是非常文公家不属,常文公身为常氏一族最高寿的老人,临苏但凡姓常之人都要叫他一声老祖宗,他若是把这族长之位接过去,想来反对的人最少,而依常文公的品性的心胸,带累常家想来也用不了许多,许在她有生之年,她就能看到临苏常氏的倒下。

这是苏苑娘最最想望的,可愿望与现实到底是差着一截,就拿常伯樊来说,他身为常氏族人,他就是不当这个族长了,可他到底姓常,他不重振常氏一族过去的荣耀已是他最大的私心了,亲眼见常氏族人走向灭亡是他万万做不到的,就为着他不为难,苏苑娘也不会让常文公那家人接过族长之位。

“不过,他也是最不愿的罢?”六公是个有成算的,就是有些许私心,却也看得清大局,就是有族长之位诱惑着,苏苑娘怕他也是不愿意。

“先看看。”常伯樊喜怒不明,神色淡淡。

苏苑娘歪头看着他,心想她的丈夫也是又在考验常家人罢?多少是有点这个意思在里面的。

常家人若是有过去的子弟,往后也免不了提携罢?

若换过去,知晓常伯樊有这等多余的心思,没有生下明则齐风的苏苑娘也难以接受,回父母身边的人只会更甚,如今明则齐风换来了她心口的一片宽阔之地,无论是来风来雨,她皆能坦然接纳。

这世道,人情牵扯是最容易分得开的,只有血脉相连是最不可能分得开的,那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缘牵连,岂是人想断就能断的。

常伯樊与她皆非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