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次郎弟弟姓卫……”苏苑娘被母亲斥责的脸色吓着了,声音更小了。
“都城里姓卫的没有一万个,也有一千个!”
“可次郎弟弟家外祖是卖糖人的。”
“这卖糖人的怎么了?”佩二娘急了,把女儿抱到怀里,“不知道就别乱说,啊,这京畿府的人就在我们家里,你可千万别乱说话,你是想急死你爹爹和我吗?”
“不是啊,”苏苑娘在母亲搂得紧紧的怀里挤出头来,抬起小脸看着娘亲道:“晋王不是去逝得早吗?晋王妃无所出,不过晋王不是在民间有个孩子被抱到了太子膝下养吗?”
苏苑娘记得镇北王卫逢,是因爹爹当年跟她提起晋王英年早逝,可惜了当时小晋王妃年纪轻轻不到十六岁,因丈夫早亡就上吊追随他而去了,那可怜的晋王妃还是爹爹师长家的一个小娘子,是以爹爹说起晋王来时很是埋怨晋王此人,还跟她提起过那个民间被晋王所骗的那个未婚生子,结果生子当日留下儿子就难产而亡了的可怜小娘子,更为可怜的是,后来宫里知道晋王在外有这个儿子,就把这个儿子从养育他的外祖身边抱走了。
当时苏苑娘年纪尚小,听父亲这般一说,听到一个小姐姐走了,又一个小姐姐走了,小孩子还被抱走了,当下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莫名难过。
后来从三姐娘亲嘴里听到领着帐中数万将兵为三姐请封为“定国将军”的是镇北王之后,苏苑娘才从哥哥嘴里知道镇北王就是当年晋王在民间的儿子,从小被太子抚养。
苏苑娘此前只知镇北王卫逢,但不知卫逢还有个名字叫卫次郎。
“你等等,娘亲想想……”佩二娘听着糊涂了,因着家里跟晋王妃有些因缘,她是知道晋王那个流落在民间的庶子,自然知道这庶子外家就是都城里一个寻常卖糖人的百姓,而今日她所见那个卫次郎,他姓卫,乃都卫府之人,外祖家是卖糖人的。
佩二娘脸色瞬间变幻莫测,垂下头来摸着怀中憨儿的小头颅,放低了声音道:“你现在莫多说了,等你爹爹和夫郎回来了再和他们说。”
“是他,没错的,”苏苑娘这下记得清清楚楚了,道:“次郎弟弟是太子的侄子呢。”
知道还叫次郎弟弟,也不知谁给她的胆。佩二娘干脆掩了她的嘴:“不许说了,我等你爹爹和夫郎回来教训你。”
这夜苏谶和女婿过了亥时中方回女儿女婿的院子,佩二娘在等他们,捂着女儿的嘴小声跟老爷和女婿把苑娘的话跟他们说了。
“苑娘在桌上听到糖人这几个字就不对劲了,想了一个晚上就想出了这个结果,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老爷,女婿,你们想想,这可真是太子的侄子?”佩二娘道。
常伯樊眼睛一直看着被岳母抱着捂着嘴的妻子,苑娘眼睛里满是困意,只差朝他伸出手来让他抱她去睡,等听罢岳母的话,常当家当下就是一怔。
岳父还在思索之际,常伯樊这下已是信了,朝岳母道:“娘,这事容伯樊等会儿回来和您二老说,我先送苑娘去睡。”
“唉,你这憨痴儿。”见怀里女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们担心得要死,她却只顾着想睡,佩二娘真真是想掐她一把把她掐醒,但到底是不忍心,把女儿交给了女婿。
小女儿一到他怀里眼睛就紧紧闭上了,还飞快扭过头去不往母亲这边的方向看,那一身的嫌弃气得佩二娘想把她拉回来掐醒。
等女婿抱了她出去,佩二娘也是叹服不已:“一整条小猪猪,也亏他搬得动。”
苏谶回过神来,朝夫人摇摇头,过了些许片刻,他拉着夫人的手过来握着,低声道:“苑娘所说的怕是真的,也不知圣上这次是个什么意思。”
竟然派了一个皇孙过来。
第 284 章
佩二娘抓紧了他的手, 半晌方道:“我们行得正坐得稳,不管来者何意,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就是。”
其余的, 只得交给老天爷定笃。
夫人给了定心针, 苏谶的心刹那就安稳了许多,展颜笑道:“夫人所说极是。”
这厢常伯樊等苑娘睡下,小坐了片刻,又吩咐了通秋守着就来了侧厢书房, 坐下把此前他进宫里的来龙去脉和都卫府来人之意皆一一说了。
“你的意思是,圣上是想借你清肃官路开商道?”听罢,苏谶道。
“是, 是以小婿一路走来也没滥用几位都卫郎的身份, 但凡没到那地步皆用的是我这边的身份带着他们探了个究竟, 只是到了汾州地界, 因着陆知州和张大人跟我有宿怨, 我才在明处抬出了他们的身份借势行事。”常伯樊淡道。
也因着这个, 以息都卫郎为首的都卫府之人也知道了他在汾州的险境。
常伯樊这一路来对他们皆无刻意隐瞒, 就是知道其中有一人是皇孙, 他也没有心虚之处,眼下倒也坦然。
“苑娘倒是跟他们有点熟络?”这厢, 岳母娘试探地开口道了一句。
“是,”常伯樊说着时眼睛里的冷光突然不见了, 冷烈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下来, “苑娘说他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不能怠慢, 一路上对他们的事事必躬亲, 亲自去问, 亲自去请,她这人心思单纯,对人好就是好,也没别的心思,息大人他们也很是领情。”
“看得出来。”苏谶不禁颔首。
京畿都卫府那等地方可是盘根错节之地,息部这等人能被派出来行使皇差岂是那等简单等闲之辈,而心思深沉复杂的人说来也是奇怪,多易喜欢那心思较单纯的人,且行为多为爱护,就如爱护弱小一般。
“也算是误打误撞了,”这厢佩二娘轻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是不是,我们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是,孝鲲就是这般想的,”常伯樊恭敬回了岳母:“女婿对他们何无隐瞒,也无意图隐瞒之意,忠上之心赤诚一片。”
“如此,”苏谶与夫人对视了一眼,尔后抚须道:“你我两家就尽人事,听天命罢。”
“是。”
*
翌日,苏苑娘一早跟着常伯樊早早就起来了。
孙掌柜起的更是早,夫妻俩穿戴好一出睡房,孙掌柜就顶着一双青黑的眼睛在起居室给他们请安了。
“老孙见过大当家,见过夫人。”
苏苑娘这下还有些迷糊,见到孙掌柜的那双青黑一片,眼皮耷拉的眼睛吓了一跳,还揉了揉眼睛方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老掌柜这一下更显老了,苏苑娘一想掌柜的可能是为着今日去族堂的事彻底未睡算了一晚上的帐,忙站起把丫鬟送来的那碗给常伯樊的五羹补身汤端起来往老掌柜那边送:“老掌柜可是忙了一夜,肚子都空了罢,你快吃点垫一垫。”
将将坐下就要喝汤的常当家看了看他那边空了的桌面,又看了看不敢接碗的孙掌柜,在稍作停顿之后,很是大度地别了下手:“夫人给的,你就喝罢。”
大当家发了话,孙掌柜忙朝大当家的拱手道完谢,这才双手接过了夫人从大当家手边抢来的碗,“谢夫人赏。”
“没有的事。”苏苑娘摇首,回去坐下,把自己的那碗往常伯樊那边送:“大当家,你先喝,我不急着出门。”
“奴婢这就去厨房里给你端。”送汤过来尚留在屋里的明夏赶紧道。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