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走远后,苏苑娘回头道:“当家,若是不让他继续帮忙了,他会不会心怀愤意?”

到时候只会更不遗余力中伤她罢?

“不必担心,”常伯樊搂住她转过身,转向一旁的游廊往后院走去,“回去后,我会在族中提拔能压得住他及他一家的人家,且有他这事也好,给族里的人敲个警钟,也免得以为在我手底下做几天事,就能妻妾成群,唤风呼雨了。”

他尚且都没有那能耐。

“那好。那兰淑嫂子,也会知道那事?”

“嗯,总会知道的。”

苏苑娘沉默了下来。

通秋在前面打着灯,听到娘子这一说,不禁回过头来看他们。

“怎么?”常伯樊扯过身上的披风搭在她身上,挡住他们后面吹来的风,低头问她:“替人伤心了?”

有一点,苏苑娘点点头,“我记得兰淑嫂子,年初她得知堂兄代家族来京打点各项事宜,她很骄傲。”

这次她丈夫的回去,如若族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因着什么回来的,她不止是脸面无光,也会收到不少嘲笑。

他会给她带去许多耻辱,可她连哭闹也不能。

苏苑娘无法替代她,也自觉自己没有可怜这位族嫂的能耐,只是还是替人家有一点点的伤心,大约就是那种替被辜负了的人的伤心的伤心罢。

闻言,常伯樊低头,朝她轻声道了一句:“而我不会的。”

苏苑娘望着他没有说话。

常伯樊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他是男人,在外面见过的事情远比她从她父母那里得知的还要多,在见过无数在美人裙下溃败的男人后,他自问过他若是换到他们的那等处境他会如何?

换以前,他只会是失去常家与她;而如今,他失去的是她与孩子,还是有常家。

他若是被攻破,沦陷的不仅仅是意志,还会有他对周遭一切的判断,到时候憎恨他的不仅仅是他的仇家敌人,还有这世上本该与他最亲近的亲人。

就如他常家的倒下,他父亲的倒下,就是倒在了自己的无能与最亲近的人的憎恨当中,这前车之鉴,有如一把悬刀挂在了常伯樊的脖子上,让常伯樊时刻警惕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许多的誓言说出来皆是为了违背的,常伯樊不信誓约,他只信白纸黑字,信到手的钱财,换到她身上,亦如此,“你不用信我,我怎么对你的,你都会知道的。”

“嗯。”这厢,苏苑娘颔首。

她就是如此作想的,他怎么对她,她就是不聪明一时不知道,早晚也会知道的。

**

二日一早夫妻俩早早就起了,南和脸上有着两个黑眼圈,但笑着跟他们请起安来那精神抖擞的样子可不比他精神好的时候差。

昨天苏苑娘发了常伯樊铺子里伙计们的赏银,家里面的就交给南和了,连并三姐她们这些丫鬟们的也一并交到了管家手里让他分发,而南和她则给了一个十两的红封,另又以常伯樊和她的名义另给了一封五十两的。

若是换成是她,一天得了六十两,她也是高兴的,是以常伯樊带着常孝嶀一旁说话商量着晨间祭祖的分工去了后,南和一个管家还是站在她身边傻笑着不走,苏苑娘不免笑着问了他一声:“你可想好了,回去了怎么补你家里孩子的压岁钱?”

主母这是打趣罢?不管是不是,她且笑着,那就当是,南和弯了点腰,笑着她道:“夫人,想好了,一人补五十个大钱。”

“往年给多少呀?”

“五个。”

“那是补得多了。”

苏苑娘还没和他说几句,就有人来请示南管家事情来了,南和不得不跟着去看,忙跟她告退就去了。

南和走得甚快,一下子就不见影踪了。

站在苏苑娘身后的三姐正在羡慕着南和老哥手里头的银子,她昨晚硬是从南和嘴里磨出了他得的红封的数,一看南和动如脱兔很快就不见了,三姐倾身下来在苏苑娘耳边道:“娘子,你要是让我当管家,我跑得比南和哥更快,你信不信?”

“等你把字练好了,读书不嗑嗑巴巴了,我就信。”苏苑娘一笑,道:“这几日忙,我就没管你,不过等过两天我会抽空查你的字本,听你背书的。”

“啊?姑爷,”三姐瞬间抬腰,朝前方看去,“姑爷在说什么呢?娘子我帮你去问问。”

第 224 章

苏苑娘莞尔。

不过三姐的字已有了雏形, 根底已经打下,往后只要不生手,那字再如何也不会差到哪去, 供她与人书信往来已绰绰有余。

苏苑娘所图的不过是三姐能识文断字, 倒也不逼迫她非得文采斐然不可。

读书一事,就是十年寒窗苦读也不过学会皮毛而已,非一时就能一蹴而就。

三姐为躲训斥,小跑着就前去姑爷了那边, 通秋见姑爷那边说着话往这边转过来了,想来是事情已经商量完,她蹲下来拿过遮在苏苑娘腿上的大巾, 嘴里道:“娘子, 等会儿要去院子里祭祖, 要站一会儿, 您就披那件厚大毛的披衣罢?”

苏苑娘披风无数, 但内里皆镶着毛的披风只有三件, 其中一件薄毛的是苏夫人为爱女所制, 另一件薄的和一件厚的则是因着要北上, 常伯樊让底下布坊里的针线娘们一道赶出来的,苏苑娘这次北上一并带了过来。

因着少, 她记得这三件的样子,闻言她先是没说话, 侧耳仔细听了听外面的风声, 见风不大的样子, 便回了通秋:“不用了。”

“是。”

这厢常伯樊走了过来, 朝她伸手, 扶了她起来, 道:“桌子就摆在前院的院子中间,我们先过去,先看着他们摆六畜。”

苏苑娘颔首。

“等会儿随我一道祭拜,今天要放六挂炮仗,你注意着点。”常伯樊说着叫三姐,“三姐……”

“欸,奴婢在,姑爷您尽管吩咐。”三姐亮着眼,弯着腰小跑着到了姑爷这边,那态度很是谄媚,跟南和此前略躬着腰站在苏苑娘身边毕恭毕敬的样子堪称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不同的地方。

常伯樊笑道:“你看着你们娘子一点,莫让炮仗惊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