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操那么多闲心做什么呢?可人生在世就是如此啊,不将这个不省事的老儿子安排好,我走了也不得
闭眼。”
片刻静默,殿下终于吐口:“我自身尚且难保,至多只能保他平安。”
彭?锘赝?着她:“懿奴,撑住。”
塞上<皇太女起居注(三缺嘤嘤嘤)|脸红心跳来源网址:R0цSHЦЩц(肉????).C┽0┽M 祛棹┽??/8311292
塞上
哪有胜利可言?撑住就是一切。冯献灵狼狈的吸了吸鼻子:“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老师不仅是她的老师,也是别人的父亲和祖父,生死弥留之际他最担心的绝不是她,而是自己的儿孙和家族。
但她还是悲伤不舍,像个被丢弃在闹市的小儿,哇哇哭着揪着他的衣袖不肯放他退场。
“想不明白就慢慢想,”老头难得慈爱,掩面咳嗽了两声,“我活到这么大年纪,仍有无数的事情想不明白。殿下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从彭府出来时雨终于停了,坊中的数棵垂柳翠叶青青。也许是还没能从怅惘失意的情绪中全然抽身,也许是这场雨实在下了太久,提着裙子踏进酒肆时冯献灵没有注意到鄯思归身上的异样。
他佩了剑,周身笼绕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听见响动起身替她倒茶:“某还以为殿下今日不会赴约了。”
这是一间非常典型的西域人开的酒肆,内里设着佛龛宝帘,外有胡姬当垆卖酒,殿下绕过三三两两聚坐私语的胡儿,接过茶杯润了润嗓。
“外面下了雨,”她自觉找了个不错的借口,“道路湿泞难行。”
王子瞄了她一眼,忽然压低声音:“你哭过了?”
在牛车里重新补过粉黛的太女殿下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是神都城最近的流行。”顿了顿,“你不懂。”
郎君嗤之以鼻,挥挥手要了些酒菜:“你不适合那种深闺怨女似的啼妆,精神都画没了。”
她正愁脾气没处发,闻言立刻瞪圆了杏眼:“我爱怎么画就怎么画,要你管!”
“小娘子休恼,”一直猫在柜台后记账的老板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怪郎君嘴笨不会说话,娘子青春正好、花容月貌,合该日日展露笑颜,没事学那思妇怨女作什么?”
汉官胡女遍地都是,汉女与胡儿同桌共食却不多见,老板娘只当他们小情人拌嘴,忍不住出手帮了‘自家人’一把:“这样吧,奴家做东请娘子喝酒,算是替这位郎君赔不是。看娘子衣饰华贵,料想是个能饮的?也尝尝我家的三勒浆比谪仙楼的如何。”
冯献灵狐疑的眼神在他脸上扫来扫去,鄯思归无奈,挽袖给她挟了一筷绯羊肉:“不是我特意安排的,我哪有这么料事如神。”
所谓绯羊,是取一年生的西域大尾羊,放血去内脏后以红曲煮之,卷紧后镇之巨石,直到酒香入骨再取出切片,薄如蝉翼者最佳。汉人不爱吃这个,倒是西域人喜欢配上甜瓜、蜜瓜等水果佐酒。
他噙着笑看她:“如何?”
小娘子两腮鼓鼓,双眸一亮:“好吃!又鲜又甜!”
“这儿的牛头肉也做的极好,酥烂入味,你尝尝。”
“……”
“……”
不是,他知道自己对面坐着谁吗?目无王法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殿下压着嗓子试图威吓他:“周律禁杀耕牛,在神都吃牛肉是犯法的。”
“不是耕牛。”王子同样鬼鬼祟祟,“城郊一农户前日赶牛车进城,不知怎么把牛撞死了,既非蓄意宰杀,自然不在律令之内,可以吃。”
他一脸‘机会难得,不吃你绝对会后悔’的表情。遭受了片刻良心谴责,殿下还是咬了一口香气四溢的瓦罐牛头肉,闭眼嚼了嚼,嗯,滋味确实不错。
老板娘拿出来待客的三勒浆都是今年新启封的,香气四溢,搭配牛羊肉与新鲜果蔬再合适不过。喝了不到半壶,酒肆卖唱的歌姬拨琴弹唱起来,她听不懂歌词,也不知道她家乡何处,但能看出这是一支耳熟能详的西域乐曲――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欢闹起来。不同于王孙公子狎妓宴饮,没有人摘下身上的玉佩饰物向歌女投掷‘打赏’,大家只是一齐拍打着桌案,或是忘情高歌或是低声轻和,人声如水,在琴音的辅衬下汇成一条粼粼的大河。
就在这样的欢乐喧闹之中,鄯思归忽然道:“献灵,我带你走吧。”
她微醺的脑子没能转过弯来:“去哪儿?”
“去草原上……我知道一片人迹稀少的草场,背靠乌坦岭,还有一条小溪横穿其中,我带你去牧马放羊。春夏时我进山打猎,你就在家里看顾羊羔和小马驹,我们可以把暂时吃不完的兔子、麂子风干腌存起来,留待冬日。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再酿一些马奶酒,那东西总是不经喝……入秋后我们就带着车马回西域,也开一个这样的小酒肆,你记账,我烤羊。”
她微张着嘴,久久不能判断他此刻是神智清醒还是已经酩酊大醉。
“我带你走吧。”
落花<皇太女起居注(三缺嘤嘤嘤)|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R0цSHЦЩц(肉????).C┽0┽M 祛棹┽??/8313216
落花
很快一曲终了,殿下颤抖着手指咕嘟嘟又灌了几杯三勒浆。
都说冯氏富有四海,其实冯献灵从未见过真正的大洋。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西京长安,那年黄河突发洪水,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都被暂时移去了长安。
“我……”殿下熟知帝国的水文地理,每个州有多少郡县、多少人口、税收几何,倒背如流,甚至,只要她想,全国各地的米价布价菜价油价都能被隔日送至明德殿的书案案头。
她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小鸟,羽毛华丽、价逾千金,每天住在黄金打造的笼子里,却没有机会闻一闻风的味道。
草原是什么样的?冯献灵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无边碧草,想到‘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草原人平时吃什么,玩儿什么,如何保障饮水?他们的女孩也像汉人小娘子一样,喜欢钻研妆容和发式吗?
西域……又是什么样的?每天都有风沙肆虐吗?人们真的像古籍中记载的那样,居住在土坡挖出的山洞里?夏日如何纳凉,冬天又怎么供暖呢?
她惊慌不已的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点心动。
太累了,这个身份、这身骨血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沉重不堪的枷锁,母亲因此提防她,父亲不得不疏远她,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为什么要这么累呢?为什么不可以任性一次,跟喜欢的男人远走天涯,去见一见真正的大海、草原和沙漠?
好在动摇只一瞬间。
当她放下酒杯,冯献灵重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周国太女:“你喝醉了。”
不远处驿使的快马穿过天街,扬起尘土无数。今年科举结束的晚,期集(即同届进士聚会)自然也开展的晚,除去孙君等六名诬陷状元舞弊的贼人,共计四十四名新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