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朱烈大吼,转身从旁边的案几上拿出家法戒鞭,冲着朱凤锦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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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送走了崔氏,好半晌没有说话。
“夫人是在想如何回复二夫人吗,西院陶管事的三丫头我也见过,长得相貌清秀,人也看着十分伶俐,最主要的是,也识得几个字,做个侍寝丫头也足够了。”立于一旁的胡妈妈说。
林氏叹了口气:“韬哥儿整天出去胡闹,侯爷那边总是动气,下个月就是他满十八岁了的生辰了,在选丫头身上一直不顺,老爷越发质疑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了,只是我一给他选侍妾,二房和三房就蠢蠢欲动,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为什么。”
“夫人也不必过于杞人忧天,哥们爱俏,再选几个相貌上乘的养在家里,估计世子爷慢慢也收心了,不往外跑了,至于西院和北院那边,只要夫人做镇,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天去,无非是多要点钱财罢了。”胡妈妈递给了林氏一杯温茶。
林氏接过,小小饮了一口,忽然道:“你说,韬哥儿不会还惦记欣姐儿吧?”
胡妈妈吓了一跳,飞快看了一眼林氏的脸色,然后道:“世子爷和表小姐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自然情分不浅,要说惦记应该也不像,毕竟世子爷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不惦记就好,咱家的当家主母不能是她。”林氏沉吟了半晌,冒出这样一句。
见林氏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胡妈妈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刚刚那个姑娘以前怎么从未听夫人提起过这门亲戚呢。”
提起谢盈,林氏神色有些复杂,“当年我和老爷路过泉州,才三岁的韬哥儿生了病,病况来势汹汹,找了无数的大夫,眼看着就不行了,恰巧谢盈的父亲也是大夫,用祖传的偏方治好了韬哥儿的病,我一时感激,就与她娘结拜了姐妹,当年这丫头也是才出生半年,匆匆见了一面,这些年就再也没有往来了。如果这丫头不找来,我都淡忘了此事了。”林氏放下茶杯。
“原来是这样。”胡妈妈唏嘘了一番。
“不过,这信上,她娘想让我给她找个婆家,这就有些难办了。”林氏皱了皱眉头。
“不过是给个姑娘找个婆家而已,以咱府上如今的状况,这又有何难。”胡妈妈话刚一出口,心念电转之下忽然明白了林氏的意思。
以这个姑娘的平民身份,要想匹配也不过是普通的小家小户,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但也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高点的人家自然看不上她,但她娘特意请求让府上给她找个婆家,那要是找的低了些,这也对死去的人不好交代。
“先就这样吧,先放着,她今年也有十六了,这个年纪也有些棘手,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家再说吧。”沉吟了良久,林氏冒出这样一句。
胡妈妈忍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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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盈很快就从嫣红的嘴里将朱家的情况摸了一遍。这承恩侯朱烈有兄弟三人,朱烈是老大,承了爵位,现在住在东院里,朱老太太跟着老大也住在东院,老二和老三分别住在西院和北院。这朱烈除了夫人林氏,还有三房妾室。
林氏生了一子,叫凤锦,早早就请封了世子。三名妾室中云姨娘生了一子,叫凤祥,雪姨娘和丽姨娘分别生了一女,叫凤婉和凤如。
果然是大户人家,有妻有妾的,还各有各的孩子,谢盈忍不住偷偷咂舌。
傍晚的时候,前厅来了个丫头叫喜枝的,过来叫她去前厅用饭,说老爷现在得空了,可以过去见见。
谢盈答应一声,跟着人出了绿樱院,上了去前院的青砖小路。
☆、饭厅
昏黄的天光下,小路两旁的灯已经点上了,疏影交错,煞是好看。喜枝拿着一盏八角美人灯走在前面,灯火照的恰到好处。
谢垣捏了捏谢盈的手,“怎么了?”谢盈悄声问。
“姨母家真漂亮啊,姨母人好好,不知道姨夫怎么样,我们以后就在这里住了吗,要住多久?”谢垣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抛过来,看得出来他有点小小的焦虑。
谢盈略有些心疼,她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声在他耳边说:“放心吧,阿弟,等阿姐找到了营生了,以后咱们出去住,就咱们两个人,把父母的产业重新振作起来,不能让咱家的招牌就这样消失了是吧。”
“嗯――”谢垣用力地点了点头,终于安心了。
匆匆地跑过去几个丫头,搅乱了这一路的寂静,喜枝拦住一个后面的:“怎么回事,这样慌乱。”
那个丫头嘟了嘟嘴巴,瞥了后面的谢盈一眼,见谢盈目光飘向了别处,便小声说:“侯爷又动怒了,世子爷这次被收拾得不轻呢,据说都上家法了,墨竹也被夫人叫去挨板子了。”
喜枝吓了一跳,不敢再问,让那丫头走了,看了看谢盈毫不在意的神色,略略缓了缓神:“表姑娘走吧。”
前厅很快都到了,喜枝立在厅口,道:“表姑娘直接进去就行,奴婢还有事情要忙,就先下去了。”
谢盈忙道谢一声,拉着谢垣的手进了前厅。进了前厅才发现,里面满满地摆了三桌。东院,西院和北院的三房都聚在一起吃饭。朱老太太,承恩候和林氏,还有其余两房及正室在一桌上。几房的姨娘们在一个桌上,另外一桌是各方的小辈们。谢盈刚一进去,就察觉到各种不同打量的目光,她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林氏见谢盈进来,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领着她到了朱老太太前面。
想是之前已经和朱老太太打过招呼了,朱老太太并没有多问什么,脸上挂着慈祥和蔼的笑容,嘴上道,家里不缺一口饭吃,只让她安心住下,啥也不用多想,给了一个翡翠镯子做了见面礼。
朱烈对应酬小辈这件事一点兴趣也无,点了点头,就算知道了,二夫人崔氏到时一返白天的样子,甚是热情,拉过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对林氏笑着道:“这丫头额头饱满,眼神明亮,端的是福相啊。”
这话音刚落,林氏正要开口,旁边同桌的三夫人李氏笑了:“二嫂这什么时候也会相面了,来,给我瞧瞧,啥是福相,我也开开眼界。”
“你俩啊,一味的逗趣,吓着孩子”,林氏接过话去,早夏立刻上前,领着谢盈和谢垣去了旁边的一桌。
十五岁的朱凤祥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亮晶晶的,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谢盈望着那晶亮的眼神,忍不住也微笑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略略放松了下来。她一笑,眼弯如新月,肤白如雪,称得眼角那颗红痣越发明显,两腮肉嘟起,显得异常的可爱,与时下流行的以尖削脸为美的状态十分不同。朱凤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其余的几个女孩都低着头,可能是家里规矩大,都慢慢吃饭,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丫头上前给谢盈和谢垣布菜,谢盈给谢垣夹了一个鸡腿,谢垣接过,毫不客气地啃了起来。
谢盈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盘碟,瓷白如玉,显然是上好的骨瓷,以前跟着爹给人走府看病,也是见识过的。
一双银色的雕花筷子夹着一块芙蓉糕放在了她眼前的盘碟上,谢盈下意识抬头,撞见了一双含笑的眼睛,一个梳着垂髫髻的小姑娘正对着她笑。
“丽姨娘是我娘,我叫凤如,我可以叫你姐姐吗?”小姑娘直接了当。
谢盈刚要开口,就听旁边嗤地一声笑,有人说:“自己家里的姐妹都一堆了,还到处喜欢认便宜姐姐。”
谢盈往那个声音看去,一个尖下巴,杏核眼的姑娘一脸不屑的笑,并没有看这边,而是和旁边的另一个红衣的姑娘聊着天,似乎刚才的话并没有针对她们。
“那是西院的大姑娘,闺名凤华的就是,姐姐不用管,咱们吃饭。”朱凤如很快回过神来,亲热的拉起了谢盈的手。谢盈才不管这些,反正跟她也没有多少关系,更何况那是西府那边的。
三桌人正在吃着饭,谢盈忽听当啷一声,前厅的门被撞开了,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去,还没有看仔细,就听朱烈一声吼:“你还知道过来吃饭啊。”
来人声音极其散漫,懒洋洋地道:“还不是拜父亲所赐,要不是祖母派人三番几次去叫我,我还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