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沉默半晌，道：我“听说，你是世子爷的……”下面那句话许氏没有说下去。

谢盈接口道：“夫人想说的是，我是世子爷的侍妾是吧。”

这样直接点出来，许氏颇有些尴尬，但她确实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完全顾不得别得了。

“其实这事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是找个更合适的安身立命的身份罢了。”许是因为相貌上的相似，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谢盈将她和朱凤锦私下的协议告诉了许氏。

许氏颇为震惊，她是大家出身，哪里听过这样的情况。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谢盈，怜惜之情大起。

“那照你的意思来讲，你是压根不喜欢世子爷，留在他身边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是吗？”许氏道。

朱凤锦是被郭子安拉来普济寺的，郭子安去朱府筹款建造的供给穷苦人家的学堂，想请普济寺住持方丈给做个启动仪式。

“这等小事，你自己去就行了，何必来烦我。”朱凤锦不耐烦。

郭子安道：“你是金陵城的名人，这书院又是你家投资健设的，这等大事你不出面合适吗，总不能让侯爷出面吧。”

朱凤锦才不承认这点呢：“这书院是你主张建的，这银子是老爷子给的，跟我一点关系是没有的。

“是吗？”郭子安笑了笑，又眨了眨眼睛，道：“我听说今日魏大夫人领着你的小侍妾也去普济寺进香了呢。”语气轻飘飘的，状似无意。

朱凤锦道：“我想起来了，昨晚我母亲说素饼还差一些银子未付清，反正你也要去，不如一起去吧，正好帮我母亲还愿。”

郭子安看了他一下，缓缓点头道：“嗯，这倒是个好理由。

朱凤锦别开眼，耳根却悄悄红了。

郭子安是当世大儒，又为了这种行善之事而来，住持方丈很快就见他了。

“不进来？”郭子安笑笑。

朱凤锦道：“不进去了，有啥好待的，你去敲定一下，我去逛逛。”

郭子安笑，眼睛弯弯，了然，然后跟着小沙弥进了内室。

墨竹颠颠地跟在朱凤锦身后，看着朱凤锦的神情，忽然道：“世子爷，这女人要是拜佛一般都去大殿的。”

朱凤锦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女人拜佛去大殿，难道我也去吗？”

墨竹赶紧低头认错。

朱凤锦慢慢往前走，出了住持的院子，看着前面的指示牌，上面明确写了各个方向，朱凤锦下意识看了看，等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上了去大殿的路。墨竹默默看了一眼朱凤锦，没敢说话。

马上就到大殿了，忽然墨竹想起一事，忽然道：“世子爷，魏夫人身份贵重，前殿人多眼杂，我觉得有可能去了后院礼佛。”

朱凤锦收住脚步，看向墨竹的目光简直像烧起了一把火来。“你，去，给我绕着寺庙跑一圈再回来。”

墨竹摸摸自己的鼻子，暗暗恨自己嘴太快。“世子爷，你别走太远，奴才一会就回来。”

朱凤锦看着墨竹跑远，自己慢慢往后院走去。

后院的台阶前长了三棵高大的龙眼树，朱凤锦站在树下，想了想，沿着台阶而上，到了后殿的门前。

炉香乍热，光阴寂寂，周围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所以屋里人说的话清晰地传入了朱凤锦的耳朵里。

那个陌生的声音问：“……那你的意思是根本不喜欢世子爷，留在他身边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他心莫名一紧，然后听到那个女人迟疑了半晌，也许压根没有迟疑，这只是他朱凤锦的错觉，那个女人轻声说：“是的，我们当初是这样约定的。”

朱凤锦慢慢攥紧了拳头。

☆、挑衅

许氏看着谢盈, 刚要说话，忽觉门外有影子一闪, 她下意识道：“什么人？”

湖色出去一看, 外面连个人影也无, 只是一只狸猫跑了过去。她松了口气，回来跟许氏道：“不过是只狸猫罢了。”

许氏领着谢盈去了后院的观音殿。

谢盈跪在垫子上, 庄严肃穆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菩萨你让我重生而来，是为了什么呢, 谢盈磕了几个头，那边许氏已经上了香油钱。

许氏看着不远处正在叩头的谢盈, 心里隐隐有种情绪在发酵, 真希望啊，她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这样子, 就再也不会牵肠挂肚了吧。

拜完佛, 许氏牵着她的手道：“时日还早, 去我府上坐坐如何？”

谢盈想了想，便同意了, 来金陵这么久一个朋友也没有，去坐坐也无妨，她知道许氏的心思, 但许氏不说，她也没有办法否认。总不能人家只是对你亲切些，就巴巴解释, 魏夫人我不是你女儿，魏夫人你可别认错，不要说别人认为怪，自己都觉得傻透了。

谢盈跟着许氏的后面准备上车，却不经意间发现后面一个朱红色的身影，她下意识回身，高大繁茂的龙眼树下，朱凤锦站在树下望着她，阳光掩去了细节，看不清表情，只是觉得他周边忽然变冷，站在日光下都像置身于冰窖。

谢盈怔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疑惑他如何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这边湖色已经拉她上来。

“姑娘，小心些。”湖色虚扶了一把，谢盈已经就势坐下，车帘放下，那朱红色的身影掩映在了车帘之下，谢盈心情来不及收敛，这边马车已经开动了。

许氏的目光从窗外朱凤锦的身上抽回，脸色颇有些苍白，“我们魏家在金陵多年，在金陵的历史比那朱家要早的多，根基也深厚得多，虽然魏家不怎么经营生意，但该有的田产在金陵也不会逊色于旁人。”这话里隐隐带着骄傲。

谢盈静静地听着，忽地想起从前朱凤锦跟她说，我们朱家商铺营生无数，庄子奴仆小厮美人众多这些话来，朱凤锦是在展示自己的优势，表明自己活得多么恣意潇洒。可如今许氏为什么也跟她说这样的类似的话，谢盈低头看着自己葱白的手指，一个念头闪过了脑海，许氏这样跟她说，难道是告诉她，不要怕，有人给你撑腰吗？

果然下一瞬许氏就道：“如果你想摆脱掉侍妾的身份，从朱家出来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我可以帮你。”说着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谢盈，那目光几乎是慈爱的，充满了母性的神采，只是还有着克制的，毕竟也只是个相似的样子罢了，但这样也足够了，许氏想，即使调查的结果出来了，她不是自己的女儿，那也没有关系，自己觉得是就行了。

谢盈有些感动，道：“魏夫人，咱俩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您有何必对我这样好。”

许氏幽幽一叹，道：“我也不瞒你，十五年前我丢了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她若现在还活着，也如你一般大了，你没有发现吗，你眉眼处长得那样像我，连那颗红痣都一模一样，若你是我女儿就好了。”许氏的眼底慢慢涌上来泪光，看得出来是强忍着没有让那泪涌出来。

谢盈将手轻轻附在许氏的身上道：“我与夫人长相相似，确实是难得的缘分，如果夫人不嫌弃，以后多与夫人走动我也是愿意的。”

许氏忍不住一把将谢盈搂在了怀里：“好孩子。”

马车从魏府的后院徐徐进去，下车的时候谢盈一抬头看到了立在前方的魏子欣。魏子欣满脸写着不敢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