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言淮的印象里,谢霄向来寡言,许多事情也根本不屑于浪费时间去处理,连平日教习指点,也以最简练的方式教他剑诀术法。
这般与他言语,确是第一次。
薛言淮在一腔冲动之下恼怒异常,可被谢霄强逼着冷静,反倒才能仔细思考起来。
的确,他种种作为皆依靠前世经历,可如今什么也还没发生,外人看来,只能归结对谢霄的爱慕与占有欲也幸好如此,才不至于令他人觉得此行为过于莫名其妙。
就连谢霄,应当也是如此认为的,以至对自己只用上“耍性子”“无理取闹”的评价,而未察觉他对江意绪的深切仇怨。
他确是太过莽撞,可愤恨不假,怨意不假,能用九月时间试探出谢霄对江意绪与他二人的态度,也算吃了亏长了教训,也彻底认清了谢霄本性。
他清楚记得谢霄刺向自己的一剑,江意绪站在谢霄身侧爱慕,二人冷眼望向自己尸体的神情。
谢霄也会如同封祁一样,随着剧情走向而爱上江意绪,自己的存在,不过是推动他们感情进展的阻隔之一。
他竟还自以为与谢霄有了身体接触,便荒唐的觉得能令谢霄听他一两句,不去与江意绪接触,不将他收作徒弟。
实在太好笑,前世与谢霄睡了千百次,不还是一样被一剑穿心。
薛言淮垂着眼,想道,他们第一眼情投意合,自己自以为是掺和个什么劲,凑近一点,都觉得脏了身体。
自己错付的数百年,与谢霄一次次在性事上的暴虐,都像心上愈合的一块疤,揭下了,也留着去不掉的折磨痕迹。
每每忆起前尘,或不甘,或苦痛,薛言淮总是难过。他口不能言,直到谢霄手指抚上眼睫,才觉眸中雾花,湿意氤氲。
谢霄捻了捻沾上水意的指腹:“委屈?”
薛言淮不理睬,撇过了头。
装模作样。
许是薛言淮不再反抗得厉害,谢霄去了他身上禁制,又恢复他言语,须臾,道:“云衔宗从来没有收了徒,再驱离或转于他人的先例。江意绪既是你师弟,便与他好生相处,不必去想其他莫须有之事。”
薛言淮没有回话。
谢霄的话确有道理,他这般张扬行事,迟早再会惹出麻烦,也会踏上从前老路。在境界修为不足之前,不该再无端惹是生非。
心中难免唏嘘,前世谢霄从未教过他做人做事,偏是二人过早身体接触后,他才第一次从谢霄身上学到了处世之道,还是为了自己不再去打扰江意绪。
可惜没有意义,也不重要了。
只要熬过仙门大比,取到他想要之物,弄清萧别话与他家灭门关联,他便能与谢霄分道扬镳,不再参与进他与江意绪的情意纠缠之中。
谢霄有了更乖巧听话的徒弟,想必也早就苦于如何让自己这个叛逆乖张,还痴恋他已久,会伤害他真正喜爱之人的失格首徒滚出师门,省得后来人提及他,都会责怪谢霄教导无方。
自己也终于不用再被拿来与处处都寻不出差错的江意绪相比较。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解脱这般容易,却将他困顿多年。
薛言淮不知怎的,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滚下,大滴大滴落在面前地毯上。
谢霄指腹擦过他眼尾,又于眉心输送一股灵流,令薛言淮疲累与委顿消去一空,道:“好好准备大比,这几日,莫再惹是生非。”
薛言淮不想也没力气再去违抗或是反驳谢霄了,他试探张了张口,发现下颌恢复如常。
谢霄还想去碰他,薛言淮极快偏过,嗓音嘶哑,回道:“我会回去多加练习,抓紧提升修为,不给师尊……丢了脸面。”
谢霄闻言,退开手掌,“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薛言淮返回屋所,谁也不想见,寻了个由头应付封祁,其余时间皆闷在屋中修行,一月时间极快,转眼,便是大比时日。
仙门大比五年一届,于最近天门的沧澜洲举办,修真界大小宗门皆会派出本门元婴期以下优异弟子参与,在特定擂台中平衡弟子境界修为,更多依靠对术法的熟悉与技巧运用取胜。
最终前三获胜之人,便能够进入上古一战后遗留的神书阁,阁中功法秘籍数之不尽,神级秘诀或是普通中高阶功法,皆凭运气本事。
原书中,封祁取得红尘心诀的第二残章时也遭遇了一番曲折磨难。此事之后,仙门大比夺魁,身兼两页红尘心诀封祁以突飞猛进的修为境界震惊世人,第一次有了名姓,成为修真界交口赞誉的第一新秀。
云衔宗素有“剑宗”之称,与清风书院、无恨阁同修真界三大宗门之一,各真人门下派出弟子十余人。
前世薛言淮正因谢霄收下江意绪而醋意大发,特意在仙门大比前使了计策令江意绪修为尽失,又威胁他不许告知谢霄。
江意绪在于薛言淮成为师兄弟几月间一直被他找麻烦,却也知道并非与薛言淮对上的最好时机,且自身经验本就不足,无法再仙门大比中取得名次。便当真忍下这口气,全程观战这一届仙门大比。
江意绪虽丧失了一次显露头角机会,却在大比中与封祁更多交流,二人羁绊更深。也是在此处,他们确定情谊,发生了第一次关系。
五年后,也是薛言淮被驱赶出宗第二年,江意绪再次参加仙门大比,与封祁双双斩获前二,入神书阁取得属于他的顶尖法诀燃元长诀。
既知晓剧情,薛言淮便只需静待封祁夺得头筹,再从他身上习得第二页红尘心诀,他此行的目标,放在了萧别话身上。
萧别话所在的蓬莱阁,为东海外一小仙门,因少与外界通交,已多届未参与大比。也因此,正为萧别话提供了仿冒之机,他不知从何得来蓬莱印信,瞒过考核人员,代表蓬莱加入比试之中。
前世薛言淮一心扑在比试,想取得第一令谢霄刮目相看,并未在意其他,又未碰上与萧别话比试,如今抽签比试,倒是第一次认真看清了萧别话模样。
他此时才明白,书中所写“与谢霄五分相似”是个什么意思,萧别话身形颀长,面目朗俊,手持一柄乌金铁扇,扇叶未开,隐隐能见扇中尖骨,夺目森然。
他与谢霄只形相似,尤其那双远山般淡漠眉眼与高挺鼻梁,性格却截然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前世薛言淮并未注意到他的原因。
谢霄为人冷冽漠然,极少对外事产生兴致,萧别话却不然,他能言会道,善与人交,气质温和又不会惹人厌烦,不过须臾,便已与身侧几人打了招呼交换名姓,打趣若是早早遇上,可得留些颜面,莫真的伤了人。
薛言淮也想上前,封祁却握上他手臂,问道:“你要去哪?”
薛言淮没心情理他,推脱道:“我看前面吵得很,想知道发生何事而已。”
“不必浪费这些时间,我们来此是参与比试,”封祁将方才抽取木筹展开,其上留着灵力绘制笔迹“甲组十三”,他问道:“你在何处比试?”
薛言淮前世便抽取到了丙组第七,他运气向来极好,一路不是对手太弱便是在前一轮中伤了身子,竟也进入八强,可惜四强赛中败给清风书院首席大弟子,错失进入神书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