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绪在原地,又唤了一句:“薛师兄。”
薛言淮剑尖对准他脖颈,停在喉咙前三寸之处,道:“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也别再和我提谢霄,我不会跟你走,也绝不会再去涯望殿。”
他闭上眼,收剑离去。
当夜,又有弟子奉谢霄之命前来,令他到涯望殿面见。薛言淮连想到谢霄都直泛恶心,回绝也觉浪费口舌,甩出两道剑意,停留在那弟子面前,赶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他料定谢霄绝不会在被拂了面子后还亲自前来,果真不出他所料,第二日,那弟子带来了一道符咒与法器。言明,若薛言淮违背师命,便继续在屋内反思三月,不得踏出屋门半步。
又是谢霄的惯用手段,一步步逼迫他,令他妥协。薛言淮靠在被法器封得严实的屋门前,悲哀想道,在卸去一层层对谢霄师长的崇敬与爱慕下,竟这样迟才意识到,谢霄惹人生厌的本性。
不出门便不出门吧,薛言淮想,反正会有人主动找上自己。
封祁在他被锁在屋内的第三日出现,他无法进入屋内,只能隔着一层屋门与薛言淮讲话。
封祁靠坐在了屋外门槛处,声音少了从前与薛言淮相见的热切,问道:“薛师兄在凛寒洞的日子,可还好?”
此刻没了季忱渊,薛言淮也总算能好好与他讲上几句,他道:“不好,那处很冷,我日日受严寒侵扰折磨,”又问,“我当时给你那物,可有发觉异样之处?”
隔了许久,封祁声音才再次传来。
“薛师兄被罚凛寒洞数月,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想着给我的东西,知道的,以为是师兄家传之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利用我,找到些什么其中关窍,”封祁道,“我与师兄分别六月,师兄不问问我境况如何,修为进益如何吗?”
“你天赋极佳,我相信你一定有所成,”薛言淮听出些许不对劲,却心中念着红尘心决,实在着急,容不得细想,追问道:“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看出什么?”
封祁声音听不出语气:“有。”
薛言淮双目睁大,忙转过身,急切摸着阻拦他二人相见的门檐,问道:“是什么?”
封祁道:“在我灵根本源催动下,那物显示出了一处位置,我数月前依其上路线所行,在那处极荒凉的地界,寻到了一张籍册残页。”
薛言淮胸膛砰砰跳动,自然知道那物便是传闻中上古秘法的“红尘心决”,他问道:“你看了?”
封祁并不隐瞒:“看了,也学了。”
薛言淮气急:“你……那明明是我的东西,你怎么敢自行学习……”
“师兄,”封祁打断他,“我本来是打算将那籍册留给你的,可那日去寻你之时,是你让我滚的。”
薛言淮迷迷糊糊地想,有吗?
有回忆起,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那时他被季忱渊插得迷乱,自然不会在意忽然而至的封祁。
他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反而因被封祁学成而气得牙齿痒痒,道:“那又如何?我一时不应你,你便不能留下那物吗?私自窃取,算什么本事?”
封祁道:“那纸张是特殊材质而制,见了光,便只能留存一月,如今早已不在了。”
薛言淮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何物,靠着屋门的身体发软,懊悔不甘漫上心头,竟无端端鼻子泛上酸意。
他怔怔看着屋中摆设,知道一切为时已晚,哑声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我不应你,你多叫几遍不就好了吗?”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寻到的物品,还以为能顺利习得秘法,可事事不遂人愿,总是差那一步。辛苦这么久,兜兜转转,还是落回了封祁手中。
薛言淮将脑袋埋在手臂中,又觉十分委屈,一下下啜泣着,直到封祁声音再度传来:
“薛言淮,你很难过?”
薛言淮哽咽骂道:“那不然呢,你拿了我的东西,我不能难过吗?”
约莫过去半柱香,他声音抑不住时,封祁才道:“这秘法并非只能一人学得,我可以教给你。”
薛言淮一愣。
秘法分为单人传承及通用心法,通常红尘心法这样强大的法诀应当只能单人传承。除非自己选择放弃,否则分支下只要一人学会,便不能再教授第二人。
薛言淮问:“当真?”
封祁应道:“是。”
他慌忙擦了擦眼中湿意,道:“那你快教给我!”
封祁沉默一会,问了一个与法诀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
“薛言淮,你对我究竟是否真情实意?”
薛言淮毫不犹豫:“是。”
封祁问:“是否如你所说,只喜爱我一人?”
“是。”
封祁又问:“我将法诀教授给你,不计较你过往,但以后你只能与我一人行云雨之事,你愿不愿意?”
这问题问得突然,薛言淮骤然想到在凛寒洞中季忱渊那一句话“他知道了。”
可那又如何?
他一向撒惯了谎,也不差这一个。
薛言淮垂着双眸,放慢语调,用最真挚而深情的语气回复封祁:“我自然,是愿意的。”
封祁顿了一会,道:“好,我教给你。”
他坐在屋外,薛言淮则在屋内,只隔着一道屋门,封祁将心法运行法门,经脉走向一一教授,他日日到此,不过二月,薛言淮便将基础领会。只差最后一步将二人灵力相通,混沌之气入体,第一章残页便算作成功习得。
期间陈四王五也曾想来探望,又生生被等在门前的封祁逼退。
薛言淮数着日子,终于等到这无端给他加惩的三月之期结束,迫不及待在法器破解的瞬间拉开屋门,见到几乎日日在自己屋前休憩的封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