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忱渊发笑:“就因为这个?”

祝淮紧张地靠着他,季忱渊埋在他发间嗅闻,道:“你若想要,我就给你。”

“真的?”

“真的,”季忱渊微微退开身子,道,“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这样……你也可以放松些了。”

他恢复龙身,真的要取下自己心麟,祝淮本是直勾勾盯着,在最后一瞬,却扑上季忱渊怀中,凶巴巴道:“我现在不要,你还要与魔族打仗,万一出事……我可担当不起。”

不等季忱渊接话,又极快道:“但是打完之后你要给我,这是说好的,我怕死,我要龙鳞保护我。”

季忱渊捧起他脸颊,看到那双令他第一眼就着迷的棕黑浅瞳,像是阳光下的琥珀,清透而澄澈。

他捏了一把祝淮腮肉,道:“好,回来就给你。”

祝淮眨眨眼,见龙身飞腾而去,穿过云层天际,倏尔便没了踪影。

那时季忱渊觉得,只是再多等一段时日,战争结束了,一切便都好了,他也终于能逍遥一番,与喜爱之人游与山水,做条自在恣意的龙。

可不过数月,他等到的不是胜利消息,而是祝淮出事的消息。

他从洛水匆匆赶回,父亲与族人叹他被小人所欺瞒,指责他带回来了一个奸人:“他你当初将他带回,若只是普通遭受牵连的魔族便也罢了,可你年纪太小,实在识人不清,这才着了道……”

季忱渊不解,正要替祝淮解释,又听长老话语愤然:“他一开始,便是受了魔族驱使,千方百计得你信任,想取了你的心麟害你呀!”

“他并非这样的人,若真的要害我,当初又何必救我?我何况我曾说要将心麟给他,他并未接受……”

长老截口打断:“我们已抓到顺他痕迹前来的魔族,又分开审问他二人,他也已承认了自己目的,你还是莫要再受他蒙骗了!”

季忱渊怔然,他想替祝淮说些什么,可证据确凿,用什么能去与长老辩驳呢?

当初留给祝淮的山洞空空如也,季忱渊一路寻到地牢,见到了满身伤痕,鬓发散乱,蜷缩在角落的祝淮。

地牢陨金而制,坚不可摧,四周布下阵法,凭他能力是决计无法打开的。

他离去之时送祝淮的衣物还被穿在身上,如今已然破烂得不成样子。祝淮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肉,显然是被族中用特殊手段逼问过,气息短促却微弱,应当撑不过多少时日了。

季忱渊在牢外唤他,足足半个时辰,祝淮身体才有些微反应,他想抬起头,脊背却是被神器击上深可见骨的鞭痕,一动,便会从尚未愈合的伤口中汩汩淌出鲜血,实在骇目惊心。

季忱渊看着祝淮尽力想把自己脸颊遮挡起来不被看到如今模样,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想被一只手心攥在脏处握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唤道:“祝淮。”

祝淮身体一僵。

季忱渊又道:“淮淮。”

依旧没有回应。

季忱渊去求看守牢房之人,好在他二人相熟,虽同意季忱渊入内,可却要暂时蔽了灵力,以防他动什么手脚相救。

他入了监牢,才发现祝淮已然冻得细细发抖,想是被去了修为灵力,被用龙类对待魔族的审讯方式折磨过,现在虚弱得连个普通人族也不如。

散乱的头发遮住祝淮眼睛,季忱渊小心避开伤口,一点点去摸他手臂,祝淮最后一点力气想用来推开他,还是轻易便被拥在怀中。

他看到发丝下那张哭过许久的脏污脸庞,比二人初见时狼狈千万倍。

他问:“淮淮,怎么回事?”

祝淮声音虚弱,一句话也要断断续续讲许久。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但我更想听你说,”季忱渊道没法用灵力安抚,只能轻轻抱着他,尽力让祝淮好受一些,“你一开始,真的是为了伤我故意接近吗?”

久久未得回话,肩上衣物濡湿,季忱渊发现,祝淮好像又哭了。

其实早有隐约预感,只是一直不愿去猜去想。

比如祝淮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比如他能独自从凶恶的同类魔族手中轻易逃脱,又比如一开始时,似有若无地望向他胸前心鳞。

祝淮抽抽噎噎地,一直与他重复着对不起。

季忱渊心中已经明了大半,道:“魔族令你来的,是不是?”

他从族人口中得知,祝淮并非表面上的柔弱可欺,他天赋极高,只是经由魔族法器隐蔽,才会令季忱渊误以为他修为低微。

二人这几月路上种种,也是魔族故意设下陷阱,想令祝淮有机会取到龙鳞。

祝淮还是哭,季忱渊手指穿过他发间,轻声问了一个问题:“你不想杀我,对不对?”

祝淮脸庞埋在他肩窝里,几不可闻的点了下头。

季忱渊道:“在看到你愿意用自己重要的物品去救下毫不相干的人时,我便已经确认了你是怎样的人……何况,你也曾救下了我。”

祝淮已然泣不成声。

他抖得厉害,身子往季忱渊怀中挤,好像这是他最后能依靠的人。

“我、我不想死……”他流着泪,嗓音嘶哑,“我不想死,我害怕,我好怕死……”

季忱渊应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掰开祝淮颤抖的,满是血痕的手,将一块透明的鳞片送入掌心。

祝淮不可置信地,慢慢抬起头,眼睫满是湿漉水意。

“我已经与我父亲说过,三日后,会由我来动手,龙鳞能保你一命,到时我悄悄带你走,”季忱渊亲他脏污脸颊,道,“没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