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和陈昭睿方才的眼神交会全都被总经理看在眼里，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回话了。

太尴尬了。

幸好总经理似乎也没有一定要我说什么的样子，他很认真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轻笑一声：“你好像对自己不太有自信。”

“不是。”我立刻否认，这么脱口而出后反倒是我自己愣住了，总经理的眼睛实在锐利，我们明明没有接触过很多，他却好像一眼就能看穿我心中所想，我思忖道：“不是……也是吧。年龄差距、职场关系、家庭环境，觉得他条件很好，其实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我倒觉得，杜经理一直都能把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不需要他人费心，和部门里的职员们也都相处得融洽，另外，经理这个职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做的，这不也是你能力的证明吗？你的条件没有比较差。”

总经理的话再度惊讶到我了。我很意外，不仅是他对我说出的这些话，以及他在看待这件事的豁达。从进了这个门开始，我面前的总经理仿佛不是我平时认识的那个很难相处的总经理，我什至从来没有私底下和他说过这么多话。

当然，尴尬还是存在，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抹消的。

扯远了。 “……我能问个问题吗？”在继续这个话题之前，我想先弄懂他所知道的究竟有哪些。

“你问。”

“总经理是知道我和陈昭睿……”

总经理似乎立刻就意会过来我想问的问题，打断我说：“昭睿已经和我说过了。”

我欲开口，却被总经理抬手挡了下来，“不用有压力，他很早就跟家里出柜了，只是做个报备，没有别的意思。”他抬手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在手上把玩着说：“结了婚都可以再离，更何况只是一段感情。你也说了，都是选择，不是吗？”

总经理视线往旁边瞥，话锋一转笑道：“你东西收好了就快出来啊。”

“……”我扭头看过去，原来陈昭睿拿着自己的包包就倚着卧室的门，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我大概是太专注在听总经理说话了，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好了就走吧。”总经理起身勾勾手示意我们跟上，陈昭睿将后背包的肩带往肩膀上拉，经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我便跟在他旁边一起走到玄关。

总经理先到外头去等了。

陈昭睿迅速穿好鞋后起身让出位子给我，他站在一边看着我，安静了许久后才开口：“其实，经理想的我也都有想到过。”

“……”原来他都听见了。

我勾着鞋后跟的手一顿，还没有抬头，就听陈昭睿继续说：“当然在公司我会努力不给你添麻烦，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换工作，但撇除那些顾虑，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我深呼吸一口气，居然让他连换工作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自觉要是不说点什么肯定会造成误会，捂着脸解释：“其实，我刚刚说的那些，只是我个人因为太久没有投入感情的杞人忧天，你不用太在意。”

陈昭睿愣了下，在我抬眼看他时笑着叹了口气，“虽然想很多又谨慎的经理很可爱，但过度钻牛角尖就不好了。”他往门外瞥了一眼，抓紧时机抓住我的手凑过来飞快地吻了我，舔了下我的下唇低声说：“星期一见。”

就这样，陈昭睿跟着他哥回家去了。

原本约好一起过的周末只剩下我和雪球，周六的时候我抱着雪球看了两部最近相当热门的外国影集，是陈昭睿推荐我看的，前阵子他帮我在电视上用他的帐号设定了付费的影音平台，好让我闲下来的时候不至于找不到事情做。

两部影集看下来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也让我们多了很多可以聊的话题。晚上陈昭睿打电话给我，我们聊剧情，聊接下来想看的影集，也聊雪球，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

我们大概都不是特别会说肉麻话的人，在话题终止的那一刻彼此都安静了很久，最后是陈昭睿先说了晚安，我们才终于切断通话。

我躺在沙发上，一手抓着手机一手顺着雪球的毛，身边突然变得很安静。我见雪球被我摸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想到能帮她拍几张照片传给陈昭睿看，便点开相机迅速连拍了三张。

然而当我将画面切去相簿查看时，第一眼让我注意到的却是前段时间我第一次帮雪球做完猫饭后拍下来的照片。

当时我也是第一个就想让陈昭睿看，毕竟是他出的主意，也是我的初次尝试，只是那时候关系被我弄僵了，后来又被我遗忘，到现在都还没给他看过。

“喵──”雪球因为我没有继续摸她而睁开眼睛叫了一声。

“抱歉抱歉。”我赶紧放下手机，用两只手替她来回按摩身体。

按着按着，我最后坐起身来让雪球趴在我腿上，将脸埋进她的后颈处长吁了口气。

糟糕。

好像有点想他了。

18（完）

再度和陈昭睿面对面时，已经是星期三的事情了。

说好的“星期一见”并没有到来，因为星期一一早陈昭睿就被他的组长抓着念了一通，我后来去了解情况才知道原来是他把要准备给A产品的方案整理成了B产品的，内容完完全全弄错了。

这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毕竟陈昭睿只是做整理，弄错了只要改正过来就好，但也正因为他是做最后整合的人，过去也几乎没有发生过出错的情况，才会让组长更为惊讶。

我听到消息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本想趁着午休时间悄悄过去看看情况，陈昭睿却先传了讯息过来说他今晚要加班，没办法一起吃饭了。

我看见座位上陈昭睿在传完讯息后放下手机继续专注盯着电脑打字，想到他也许并不想要我去打扰，最后我只是回了个加油，转而找刘品贤陪我吃饭去。

陈昭睿修正得很快，星期二我就收到组长的报告说都处理完了，只是那天陈昭睿说是晚上有点事，工作结束后就直接离开了。

他没说有什么事，我也来不及拦住他，回到家才发现我们这两天竟一句话也没说。

这怎么想都不太正常吧。

我慢了好几拍才终于意识到陈昭睿或许是在躲着我，不算星期一的话，这样避不见面也有两天了。但我怎么想都想不到我和陈昭睿最近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要说是因为星期五晚上没能来我家而闹别扭，也不至于整整两天都不和我说话。

下班后我回家和雪球一起吃晚餐，吃完后又看了会儿电视。我抱着雪球，眼睛明明是盯着画面，却有些坐不住。

也许陈昭睿真的是在和我闹别扭呢？

明明说好了要去我家，也明显能看出他是真的很期待的样子，我却擅自将他推出去。我原本是想，假如陈昭睿真是因为这个理由不开心，他应该会自己跑来讨要补偿，可没想到多了那么一点小插曲，我现在反而不太敢肯定了。

……越想越没办法冷静。

“雪球，你可以乖乖待在家里吗？”我看看时间还不算太晚，思考许久后终于决定让雪球到她房间待着，虚掩上房门，换上外出服迅速出门。

接着就到了现在，星期三晚上，陈昭睿住处所在的大楼外面。

我抬头看着这一栋一栋的社区大楼，回想起在这三十八年的人生当中，我很少有脑子一热就冲动行事或随意说话的时候。我总是按部就班去达成阶段目标，就连感情方面也是，从来没有这样投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