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策低头扫了一眼她的膝盖,目光看向在她手边的那件外套。房间内钟表的声音嘀嗒嘀嗒地响,他略一弯腰提起那件外套看了一遍,手指摸向了袖子边的纽扣,随后轻轻一扯,钮扣轻松地落到他掌心里。
宁奚心里一紧,他捏着那枚袖扣状的窃听器,冷笑一下将它丢到床上:“宁奚,和贺池重归于好,然后一起算计我的感觉怎么样?”
他提着那件外套,一路抱着她进门,手臂的剧痛让他几乎不能再抬起手来。他把外套扔到一边,看向宁奚的眼睛,右手伸出来慢慢地掐住了她的脖颈。宁奚没挣扎,咳了两声碰到他的指尖,仰头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他指腹擦在她脖颈间的肌肤上,想起她刚刚在车上说的话,不由得觉得有些可笑。虽然早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谎言,但没想到为了贺池,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说那些他偶尔会相信一两句的话。极怒之下他几乎要生了想掐死她的心,可是手落上去的时候却真的舍不得用力。
“宁奚,你有几个胆子敢耍我?”他手指轻轻收紧一分,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上一个算计我的人是什么下场,你的新男友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
他的动作只维持了几秒,冷淡地松开手,将那枚窃听器重新拿了起来。宁奚得了呼吸的空间,吸气不禁有些急促,她按住自己的胸膛轻咳了两声,攥着被子的手慢慢收紧了,抬头看着他笑了一声:“算计你?谈策,你骗我的时候,你算计我的时候,怎么不问问自己这些话呢。”
她抬起头看向谈策的脸,和他撕破脸并不是预料中最坏的结局,她反而希望这样,能让她多几分猜测他身份的证据。可是现在眼前的人似乎和记忆里的那个人相差有些远了,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当初的猜疑是不是正确的。
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连着咳了几声,胸膛里扩大的痛楚让她没法再说下去。她伸手碰了碰桌边那杯水,上半身的疼痛加剧到她快要无法呼吸。她眼前一阵阵泛着黑,忍不住蜷成了一团。
谈策被她的反应激的目光一凝,立刻伸手握向她的手腕。宁奚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拉过被子缩了进去,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发,她只能拼命咬着牙忍住从胸膛里涌上来的近乎要窒息的痛苦。
他下意识想去安抚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最终只落在最外层的被子上。
房间里的寂静落针可闻,他看着被子里蜷成一团的宁奚,手指间的力道几乎要把那枚窃听器捏碎了。他摩挲着手腕上的玉珠,极力忍下去抱她的冲动,在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十分钟以后拿起桌上装着药的小袋子,用钢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如果你和贺池那么想查清楚有关丹拓的案子,那就如你们所愿,”谈策将药袋放回去,语气已经平淡了许多。他俯身掖好她的被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声,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作为你耍我的代价宁宁,既然你这么在乎他,我一定让你看着他怎么死。”
李峤在门外将医生送走,看向长廊外不停落下的雪花叹了口气。宁奚膝盖的旧伤很严重,最近要一直吃止痛药。更麻烦的是她从醒来之后一直持续低烧,虽然各项检查没有严重的问题,但起码最近一个月都要好好修养身体。
让宁奚老实是不可能的,他想想就有些头疼,正欲打电话再问医生的时候,谈策将门关紧的声音让他的动作一停。
他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一看就是被气得不轻。李峤的手不禁一抖,声音也弱了许多:“老板,刚刚医生说宁小姐最好是好好休息一个月,我们……”
谈策脸色阴沉如同外面的天色,他扫掉袖子上落下的雪,左臂的刺痛间歇性的传来。原本是想甩下宁奚不管,但他低眼看了一下李峤递过来的病历,忍着回去捏死宁奚的想法,还是用钢笔在病历的背面写了一串字。
“三餐让人按着这个菜单做菜,少油少盐,”因为左臂的疼痛,他握着钢笔的手指不禁颤了一下,“找人看好她,她如果出了这幢别墅一步,让你手下的人立刻滚蛋。”
“老板,你手臂是不是……”李峤应了一句,随即看到他手指一颤的动作,忍不住皱起眉来,“要不要再联系林大夫过来看一眼,您的手臂如果迟迟好不了,恐怕……”
“不碍事。”
谈策将写着菜单的病历递还给他,左臂垂下去,声音淡了许多:“开的药是一天一次,你提醒她。这个药有些副作用,如果她不舒服,随时通知我。”
他说完这些,想起她刚刚在床上蜷成一团的动作,沉默了几秒:“把她那只猫接过来,谈闻最近是不是也养猫了?”
“是,二少最近养了一只黑猫,老爷子去看的时候还差点被挠了。”
“她喜欢猫,你去把谈闻那只猫借来陪她玩一个月,”他语气一顿,“就说是我的意思。”
“好的,我马上去办,”李峤谨慎地点了点头,“不过二少最近一直有提想见宁小姐,昨天车祸的事情二少知道以后说想过去看一眼……”
谈策淡淡瞥他一眼:“谈闻说的?”
“是,不打不相识,二少现在可能和宁小姐聊得来,”李峤见他冷峻的神情,不由得马上补充一句,“宁小姐应该只把他当弟弟看,毕竟……”
“聊得来,她确实和谁都聊得来,”谈策声音极低,一抬手被左臂的疼痛刺得皱了皱眉,“和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聊得来。”
第0068章 枪声
“贺队,这是你要的那些卷宗。”
贺池接过对方递来的资料,点了点烟灰把烟碾灭了,在灯下看了一眼卷宗首页的几行字。他翻了几页,目光触及到那几个字,不禁紧紧皱起了眉。这些日子一直联系不上宁奚,但该查的还是要查,他始终不敢松懈。
“贺队,有些话我本来不应该说,但是……”站在一旁的警察叹了一口气,“市局说这个案子不能再查,我们……”
贺池正在翻卷宗的手停了一秒,他调亮了办公桌上台灯的亮度,抬头看向对面墙上贴着的警徽标志,随即看向他:“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易垣,我不会忘记我成为警察的初衷。”
赵易垣本还要说什么,听到他嘴中淡淡的几个字不禁噤了声。贺池已经接连在警队连续值班将近半个月了,熬夜看卷宗本来不是他分内的事情,这件文物走私案也并非是他们的任务之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上面已经提过数次不许再调查这件事情,他不明白贺池为什么这么执着,也不明白这件案子为什么不能提起。
“您上次让我查的,江源路2号有结果了,”赵易垣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把自己查到的资料从身侧的袋子中拿了出来,“江源路2号是80年代的老民居,在重新规划建设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拆除,后来被一个外国人包下来开了一个心理诊所,后来……后来就荒废了,有传言说那里是本市一些收来的不明文物经手的地点,但一直没有被证实。我去看了,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就是一座荒废的院子。”
赵易垣将资料放到他的桌子上,看着贺池似乎又压着轻咳的声音去翻那沓材料:“贺队,您也休息一下吧,今天沈小姐来过了,说想让您回去一趟。”
“今天麻烦你了,”贺池手指一顿,低头想了几分钟将资料合了起来,起身穿好了外套,“好,我回去看看,你值好班,不许偷懒。”
贺池的车停在了警局外面,深夜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他和外面执勤的警察打了一声招呼,开门上车的瞬间瞥了一眼后视镜。一种熟悉的危机感涌上来,职业的敏锐让他不动声色地碰了一下车钥匙,手慢慢伸向了外套的口袋里。
“贺队长,别动,好好配合我们谁都不用费事,”男人手中的枪顺利地抵上了他的后脑,粗哑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宣告,“上了膛的,您可千万不要动啊。”
贺池扶在方向盘上的手僵了一秒,随后镇定地看向后视镜。对方的身体隐在了车座后面,只露出了一只扣着扳机的手,他瞥了一眼那只手,冷静地将车子发动,连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你想让我在公安局门口配合你什么?”
“贺队长,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你不要乱动,也不要有任何别的心思,”男人的枪口动了一下,看向他放在一旁的手机,“您跟我走一趟,就算是好好配合了,也好让我们这些手下人好交差不是吗?”
“你是谈策的人还是周映东的人,”贺池声音停了片刻,将车子缓缓启动,没听到他的回答不禁笑了一声,“看来是谈策的人。”
江源路2号他很久之前在执勤的时候路过的时候曾经进去看了一眼,院子里荒草丛生,用来遮盖的顶棚上都长满了绿藤。荒草围着中间一方巨大的蓄水池,早已干涸,但是今天一看,居然又重新蓄满了水。
贺池的眼罩被人从身后摘下来,他低头先适应了一下刺眼的灯光,抬头看向前方。双手被紧绑在身后,他动了动手指,看着这方蓄满水的巨大水池和站在一旁的几个人,眼里没有惊慌。他移开目光,在看到坐在对面桌子前倒茶的人时微微咳了一声,并不觉得意外。
如果谈策什么都不做,他或许还觉得奇怪。
“老板,这是他车上的文件,”男人将从他车上搜出来的文件和资料放倒了桌子上,恭敬地鞠了一躬,“要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