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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临奚钻进了勤政殿里。

他眉梢眼角一下带上了笑,哪里还有刚才面无表情的样子。

楚郁抬起头来。

嵇临奚所来,是为了汇报王相之事。

“等到明日或者后日,小臣就能拿到王相的口供与认罪书,解殿下忧愁了,其它被关着的官员,小臣也有让他们认罪的法子。”从前他说这样的事,是为了讨功,现在却是想他的殿下更为轻松些,不用再为此事烦恼。

说罢,嵇临奚立刻注意到楚郁发上的那根簪子,那根簪子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那是他刚进京城不久、逢上下元节,在街市摊上花三十两买的那根发簪。

后面他寻了个机会送到殿下手中,在这之后,他一直没有见过这根发簪,便以为殿下收到之后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楚郁见他视线,抬手摸了摸,放下手,平静道:“昨日沐浴完,宫人翻出它来,就用上了。”

嵇临奚说:“原来是这样。”

他唇瓣忍不住向上弯,压了下来,又向上弯,再压再弯,就像唇角再抽搐一般。

那绣着日月盈昃的袖摆跟着动作滑落,露出雪白的腕子,楚郁伸出双手,左右压住嵇临奚的唇角,“嗯,这样。”

嵇临奚面色一下就很红了。

等到他控制表情,楚郁这才慢慢松手,嵇临奚坐在自己从京兆府尹搬到东宫又搬到勤政殿的小板凳上,继续汇报王相事宜。

他说只要王相想活,就一定会说出口供,将其它人的罪果也一并交代出来,而这段时日对王相的优待已经让其它被关在牢里的官员对王相生了恨心。

怎么能不恨呢?

同在刑部大牢里,王相吃香喝辣,衣食无忧,他们却如泥沼里的臭虫,半点挣脱不得。

这样的手段,也只有他才能用。

因他与王相有过密切的交集,王相也确对他有恩情,换成旁人,没有半点作用。

“对付他们,重刑无用,寻常的攻心之策也没用,他们熟知三司审讯手段,其中一部分还是刑部最擅刑讯手段的忍,从被抓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做好了应对手段,只有用特殊的攻心之策,挑拨起他们的憎恨之意,不再信任王相能为了保守秘密赴死,认为王相会为了生舍弃他们,他们的忍耐与坚定才会迅速土崩瓦解,心神大乱。介时再以零散口供为引,他们就会为了保身后的家族悉数交代认罪。”

坚挺不认罪是为保家族,认罪也是为保家族。

嵇临奚心思聪慧毒辣,这也是他敢于接这个大案的原因,他嘲讽别人废物,不配与他并提,并非是他狂妄自大,而是旁人确实远不如他,他自入朝为官后,心计手段便是一日千里的磨练着。

楚郁安静倾听他说完,让云生端来一杯茶,送到他手里。

嵇临奚拿着茶杯,低头喝着殿下为他专门准备的茶,心中已是甜如蜜。

“你不怨孤吗?”

他抬起头来。

那双清透的琥珀眼眸,如湖泊一般静静注视着他,又如月光一般,“按照你的功劳,按照你的才能,你该任吏部尚书或刑部尚书的,可孤将这两个位置给了不如你的沈家兄弟二人,偏偏把你放在工部,不给你任何解释。”

楚郁叹息一声,“嵇临奚,你为何……不怨我呢?”

为何在他做出这样的事不解释后,还能满心欢喜望他,只要自己说话温柔些,只要自己举止亲近些,嵇临奚就能沉沦之中心满意足呢?

他多希望……多希望嵇临奚能怨恨失望地看他一眼,张口控诉他的不公,若嵇临奚真如此,他也不会在看他欢快的眉眼、听他欢快的声音时,还觉得无比难过了。

嵇临奚越不怨他,越欢喜为他付出,他的心就抽搐般的疼,就仿佛从嵇临奚身上消失掉的情绪,转移到他的身上,他成了嵇临奚。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1.0的版本是感情进得太快干到百分之九十与后面的剧情进度匹配不一致!以及角色逻辑不对和朝堂剧情有差!感情进度需要砍到百分之七十。

依旧会有互诉真心的剧情点,只是延后而已,并且不以单纯的一个工具人推就,而是周围环境与剧情推就,更倾向于两人互相为彼此的互诉。

1.0的写法无法和现在的剧情做衔接!

另外别担心!楚楚现在是避嫌,默默给小鸡铺路,他不能明目张胆让小鸡进阁,但他会暗戳戳给小鸡最好的安排。

以上汇报完毕!准备更新第三更!凌晨三点,晚安!

224 · 第 224 章(三更)

无声之中,先是一颗泪珠从楚郁的眼角落了下来,而后是另外一颗跟着落下。

“殿下!”嵇临奚一下就慌了。

那泪落下来时,他心脏一下抽紧,五脏六腑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钢针穿刺而过。

他何曾看到过殿下真正落泪,便是当初坠崖,后背承受着那样剧烈的痛楚,殿下也是若无其事地默默承受。

他无数次臆想过“美人公子”含泪扑进他的怀中,可真到了这日真如他一半的愿,从容不迫高立云端的殿下成了他梦里流露出脆弱姿态的“美人公子”,他却宁愿这滴泪永远都落不下来。

“你别哭……你别哭……”手中的茶杯被嵇他扔飞了出去,云生接住,好在因为勤政殿里因为刚才正在商议民稷阁之事,并没有宫人在里面,他拿着茶杯,迟疑片刻,还是就这么退了出去。

刚才还是楚郁伸出双手来压嵇临奚的唇角,现在却是嵇临奚伸出双手擦拭那不断滴落的泪珠,他看着心爱的人儿哭,眼眶也忍不住红了一片,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无坚不摧如天神一般沉稳可靠随时就能大马金刀的高大威猛的男人了,他眼中蓄着水雾,泪水仿佛随时都能落下来。

“殿下,你别哭……”那在其他人面前可为蜜糖,也可为刀剑,更可为蝮蛇之毒的口舌在这一刻又成了无用的东西,他除了不断重复这句话,其它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哭?”楚郁慢慢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摸到了湿润的液体,而后摇了摇头,“不,不是我在哭。”

他注视着嵇临奚,轻声说:“是你在哭,嵇临奚。”

嵇临奚怔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