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九哥儿这些字画真为她招揽了不少文人?墨客。
沈渺便没在意,继续低头擦拭条案和灶台,顺便扭头嘱咐进来端面吃的湘姐儿和陈汌慢点,面碗还烫着。
不一会儿,阿桃便进来道?:“客人?说闻见了香椿的味道?,也想吃一碗。娘子给他做吗?可是?咱们还没写?在食单上呢。”
沈渺道?:“没事儿,给他做吧,做这个快,正好顺手?。”
“那与客人?说多少文一碗呢?”
沈渺略想了想,这时候的香椿没有后世?那么贵和稀有,这东西就是?个野菜,而且也没其他什么肉,便道?:“收十二文便好了。”
阿桃嗳了声便出去答复了。沈渺在灶房里听见她脆生?生?地对那华服客人?道?:“能做,十二文就能吃一碗。您随意坐,咱们店里还有三文一碟辣白菘、醋花生?,您看要不要也来一点儿?”
那中?年男子有一把好嗓子,声线清润,像是?笑着说的,轻轻飘了进来:“行,那便都来点吧。”
“好嘞,你稍等?,我这就给您送来。”
阿桃又多卖了小菜,高兴地回来开腌辣白菘的缸子了,还和沈渺低声地评价道?:“娘子,今日这客人?生?得好俊啊,看着年纪都四十几了,可还是?好俊啊!是?我见过?除了九哥儿外,最俊俏的人?了。”
沈渺被她说得都好奇了,低头问?:“真有那么俊?”
四十几岁了还能用?俊俏来形容?这可不容易。男人?花期短啊,不论?古今中?外皆是?如此,甚至如白老三,可怜的很,那是?连花期也没有。
“真的。那么高!有九哥儿那么高。”阿桃还比划上了,“娘子一瞧便知,我真没夸大。”
沈渺把面拌好了,也跃跃欲试起来:“那我亲自把面端出去瞅一眼,三寸丁谷树皮看得多了,还没见过?和九哥儿差不多高的。”
她把面碗放进托盘里,端着掀开了门帘子。
铺子里此时仅有那中?年男子一个客人?,他背对着沈渺,背手?站在《炙鸭图》面前,果然很高,一身?明丽古雅的织锦孔雀翎青蓝大袖衫,外罩挺括的纳纱,穿得好时新的中?年人?啊。
“郎君,您的面好了。”沈渺唤了一声。
他便转过?身?来,看见不是?阿桃,眼里似乎有一丝波动掠过?,旋即便微微一笑,问?道?:“你便是?沈娘子?”
沈渺看见他的一瞬,果然明白了阿桃为何会说好俊了。
真的好俊。
他俊美非在皮相?,而在骨与神,朗目疏眉,如春日般明秀,即便眼尾生?了些皱纹,唇上留了一截短短的胡子,都无碍他的容貌引人?瞩目。
沈渺都晃了一下神,福了福身?:“是?。”
他笑意更?深了,将她上下打量,见她手?里还端着托盘,便在身?边的桌边坐了下来:“放在这里即可。”
沈渺便端了过?去,他瞥见那盛面的黑陶碗又称赞一句:“好陶碗。”
阿桃这时也端着小菜出来了,听见了男人?的话,便得意地道?:“郎君好眼光,这是?我们家还未过?门的姑爷给娘子买的。”
那男子刚拿起筷子,闻言手?顿在半空,睁圆了眼看过?来。
沈渺脸一红,捂住阿桃的嘴,边倒退离开边陪笑道?:“呵呵,这小妮子香椿吃多了脑壳吃昏了,您…您慢用?啊。”
她赶忙把人?拖走,低声道?:“什么未过?门的姑爷啊,不能用?这个词。”
“那怎么称呼啊?”阿桃眨巴着眼,闷闷地在沈渺的掌心里问?。
问?得好,沈渺被噎住了。
身?后似乎还传来了那中?年男人?低低的笑声。
沈渺脸更?红了。
不过?这时髦的郎君生?得好似还有些面熟,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沈渺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但这位郎君一定是?头一回来。
面貌长得这样出色的人?,只要来过?一回,沈渺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忘记的。她怔怔想着进了院子,湘姐儿、陈汌已经呼噜呼噜地吃着面了,吃得头也不抬。唐二还没回来,有余又去挑水了。
趁着刚刚招呼客人?的空,九哥儿已经过?来了,似乎是?怕沾到花草树木,他和砚书远远坐在廊子下,福兴进了灶房把他们俩的面刚端出来。
沈渺见谢祁眼皮泛红,便走了过?去。
谢祁眼睛痒又滴了药水,一直分泌着眼泪,看不清人?,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去寻沈渺的身?影。
他眼里湿湿的,眼眶又通红,莫名有种小t?媳妇偷偷哭过?似的。
“眼睛好些了吗?”沈渺走到他面前,落在身?边的手?握了起来,忍住了心里想抚九哥儿眼睛的冲动。
只是?见他这样,也不免有些担忧。
“好些了没事。”谢祁抬起脸来,对着眼泪朦胧中?的沈娘子露出安抚的笑来,“已滴了药,过?两日便好了。”
他抬起头,衣领下脖颈的线条便随之紧绷。
沈渺克制地没往下看,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那便好。”
顿了顿,她忽然想起来大雁的事情?应当要对九哥儿说,便将宁娘子已经来过?的事情?细细说了。谁知谢祁先是?喜,后又奇怪:“可我怎么没接到家里的信?”又问?道?,“我家是?谁来了?”
纳采后便要问?名,家里应当要来个长辈送庚帖啊。
“宁娘子没说呢。”沈渺挠了挠头,她对这些流程细节也不熟悉,便也坐到谢祁身?边,想了想道?,“宁娘子只说之后纳征的事情?。”
这不对劲啊,谢祁便更?加不解了:“纳采、问?名、纳吉之后才是?纳征,怎会不提前头的,只提了后头的?”
按理说阿娘与爹爹不应当做出这样无礼的事,即便不亲自来,也该从族中?叔伯中?挑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来才是?。
沈渺摇摇头:“或许已安排好了,因此宁娘子便没说吧。”
谢祁却不放心,用?帕子捂着泪流不止的眼,当即叫过?专心嗦面的砚书来:“砚书,你去一趟春庄,让留在春庄看庄子的家仆,拨两个出来,快马回陈州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