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然红了脸,轻咳一声:“别说我了。”
刘豆蔻抿嘴窃笑?,又跟沈渺道了谢,便十分有礼地与她道别,还一直愧疚自己耽搁了沈渺的时间。沈渺也?与她客气了几句。
望着刘豆蔻离开的背影,沈渺心里想,豆蔻这?性子?不是挺好的么?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见巷子?里传来一声能掀翻屋顶的咆哮:“刘豆花!你?身上穿的谁的短褙子?呢?你?个贼妮子?,又翻我衣箱子?是不是!给我过来!你?把湘姐儿松开,别躲在湘姐儿后头,看我不打死你?!”
“娘!娘!你?快来看!阿姊又要打人了!”
沈渺:“……” 得,这?结论下早了。
她默默拎着篮子?过桥而去,路上还遇到了带着手下的蔺教头正穿过金梁桥。沈渺笑?着远远地与他打了声招呼。
谁知蔺教头却眉头紧锁,走上前低声对她说:“沈娘子?留个心,衙门里好似在重查三年?前的纵马案,某正奉命去寻当年?卷宗上的证人。也?不知上头是个什么思量。只是…… 那卷宗上正好瞧见了沈娘子?的铺址,还有你?家爹娘、你?们三个兄弟姊妹们的姓名……”
沈渺心里奇怪,这?事儿当初不是定?成意外了么?赔了十几两银子?便草草了事,怎么现在又翻出来了?
“多谢蔺教头告知,我会留心的。” 沈渺福了福身。
蔺教头点头,摁着腰间佩刀,大步离去。
她站在桥头,陷入了沉思为何突然又要旧案重提?难道上头双目重现光明终于发?现这?是冤案了?
唉,不管了。
沈渺t?叹口?气,往御街走去了。
他们这?些小民啊也?管不了,有时意识到这?一点也?挺叫人悲哀的。如她一般的小老百姓,其实就像汹涌波涛里的一片浪花,不管遇到什么大风大浪,也?只能随波逐流。人家说是冤案便是冤案,人家说要重审便重审,她这?个当事人家属,反而无力?得很。
公平公正在弄权者面前,不值一文。
沈渺出门去了,沈家铺子?里却来了个正经的贵客。阿桃、唐二、福兴、湘姐儿、陈汌站成了一排,微微张着嘴,呆傻傻地望着眼前之人。
“宁娘子?,你?今儿不是来喝羊肉汤的?”
汴京城里最吃香的官媒人宁娘子?怀里抱着一只绑住脚的活大雁,正努力?摁着那大雁总想扑腾的翅膀,抽空答道:
“今儿不喝汤,我是受谢家之托,前来行纳采之礼的!”
“你?们家娘子?呢?”
第90章 香椿拌面 用小火慢慢煎至两面金黄,出……
灶房里, 沈渺系着一条碎花布围裙,两只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她将香椿焯过?水, 再过?一遍凉水。之后才把香椿整齐地码放在菜板上, 拿起一旁的菜刀,“哒哒哒”地切了起来,不一会儿,案板上便堆起了一小堆细碎的香椿段。
一股独特且浓郁的香气也弥漫了出来。
湘姐儿和阿桃悄悄趴在灶房的窗子外头偷瞄,见沈渺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做起香椿炒蛋来了, 不禁蹲下来对视了一眼。
“娘子都开始行六礼了,怎的那么平静呢?”阿桃捧着下巴。
“我也不知啊。”湘姐儿也学她捧起了下巴。
方才宁娘子刚走, 沈渺便兴冲冲地宣告晚上吃香椿拌条索和香椿炒蛋,还说春日里不吃这一口鲜, 就白过?了这春天。
“我怎么觉着吃香椿炒蛋比成亲这事儿更?让娘子激动?”阿桃懵懵的,扭头问?湘姐儿,“香椿有这么好吃么?”
结果湘姐儿吸溜了一下口水,肯定道?:“好吃。”
阿桃:“……”
她默默扭过?头来, 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沈娘子在御街的快食铺子里被气喘吁吁的唐二叫回来时,一进门便见到宁娘子怀里那只脖上扎了大红绸花、脚扎红布条的喜庆活雁了。
沈娘子自然也一看便明白了。
在沈娘子回来之前,宁娘子已被阿桃、福兴、湘姐儿和陈汌等?人?激动万分地迎到院子里坐下, 吃上了糕点与热茶。他们还围着宁娘子叽叽喳喳激动地问?了好多话了,譬如谢家来人?了吗?来了谁呀?在哪儿?谢家都说了什么呀?甚至还问?谢家哪儿抓来的活雁,也太有心了。
连珠炮似的, 问?得宁娘子都快回答不过?来了。
《礼记》中?记载:纳采, 用?雁。这是?从周朝便延续至今的婚俗了。
雁是?候鸟,秋往南飞,春复北归, 来去有时,从不失时节;且性坚贞,一只亡,另一只不再择偶,便有了忠贞和白头偕老的吉祥寓意。
但是?近来活大雁愈发难寻了,活雁即便托人?去猎也昂贵得很,如今好些人?家都用?鹅或者木头雕的大雁来糊弄了。富裕些的人?家会打一对铜雁。
谢家送来这大雁又漂亮又大,棕褐色的头,有一条宽阔的白色眉纹从嘴基延伸到颈部两侧,羽毛丰满,这么大一只,扑腾翅膀的样子力气还不小了,好似还是?头雁呢!
几人?激动坏了,结果那会儿沈渺进来看见大雁和宁娘子,只是?一笑。
之后落落大方福身?:“宁娘子有礼了。”
“奴家也给沈娘子道?喜了。”宁娘子忙起身?见礼,她见沈渺神色自若,没有一点扭捏做派,先在心中?一赞,又温言解释道?:“沈娘子虽无父兄,但还有一伯父,奴家本要前往外城与其相?商此事,但谢家特意从陈州遣派而来的主事之人?叮嘱,让我来沈娘子家中?提亲说合即可……因此今日我便冒昧而来了,望沈娘子不要见怪。”
阿桃听了两眼发亮:这时候行三书六礼,是?不需要成婚的男女双方在场的,只需有媒人?和家中?长辈就够了。但沈娘子没有父母,按礼数是?要把沈大伯和丁氏请来的,但哪怕是?她这个后头才买来的仆役都知晓,沈娘子与她大伯一家子早不来往了!谢家……不,应当是?九哥儿早已知晓她与沈大伯不合,特意与家中?父母交代了吧?
呜,九哥儿心真细,还处处以沈娘子为重!阿桃察觉到这一点,心里便像吃了蜜糖似的,甜滋滋的。
果然,沈娘子也笑起来答道?:“没有见怪一说,父母不在,伯父伯娘又不慈,我与伯父家早已闹僵,由他们来裁决又有何用?处呢?他们更?不会为我预备嫁妆,这婚事我自己拿主意又有何妨。”
好生?直白犀利。阿桃又在心里狠狠称赞了自家娘子一声,我们家娘子好飒爽!不愧是?当家惯了的娘子!坦荡!
这一番话,宁娘子也明白这位沈娘子的性子了。
正好,也不必兜圈子了,宁娘子当即便起身?双手?捧起毛色光洁、体态优美的大雁,递给沈渺,正色郑重道?:“奴家奉谢家之托,今日特来向沈家纳采。这只大雁,是?谢家的一点心意,还望沈娘子收下,以此鸿雁传情?,启两家之良缘。”
沈渺便伸手?将大雁接过?,抱在怀中?,又掏出两贯钱来,递给宁娘子:“辛苦宁娘子跑一趟了,请收下。”
“谢家已给过了。”宁娘子伸手?推了,又露出笑来:“这便算行过?纳采之礼了,回头沈娘子派人去金明池畔将这大雁放了便是?。对了,等?到了纳征时,谢家会列出聘礼的礼书,并派人?抬聘礼来,沈娘子这边也要列出嫁妆单子,还要备上女方的婚书,届时一同交换。最后两家人再请个精通阴阳五行的先生?,算好婚期便算定过?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