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傅老爷子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棋盘,声音浑厚:“回来了。”

傅竞川从小就被教育着不能在长辈面前失了礼数,尽管他不喜欢崔绾韫,他还是抬起头,看着崔绾韫,“妈。”

前阵子傅竞川在外头闹出大动静,崔绾韫升职的事情就被耽搁了,因此崔绾韫对傅竞川并没有好脸色,冷淡地问:“你爸呢?”

“还没回来。”傅竞川说。

崔绾韫的脸又沉了下来,“没准这会儿,又在跟那个男狐狸精睡在一起呢。”

她刚说完这句话,自觉得失态,收紧手指,也没说什么了。

傅秉坤知道今晚得吃团圆饭,也不敢在外面多逗留,提前回来了。刚踏入客厅,就听到崔绾韫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他的脸色也不好看,“绾韫,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绾韫脊背一僵,随后转头看傅秉坤,“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清楚。”

傅秉坤心里憋屈得不行,他冷笑着:“在儿子面前,你连半分脸面都不愿意留给我吗?”

崔绾韫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她的气势很足,“你自己在外头丢人现眼,现在还怕我说吗?”

“崔绾韫”傅秉坤被崔绾韫指着鼻子骂,脸上也挂不住。

“怎么。”崔绾韫目光冷厉,“你还想打我吗?”

傅秉坤横了崔绾韫一眼,最终还是将手臂放下来,牙根都在冒着酸水:“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崔绾韫挑着眉头,她又赢了。

傅秉坤在崔绾韫面前,永远都讨不到好处,他烦得不行,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转身就去廊外抽烟了。傅老爷子闻不得烟味,他不敢放肆。

崔绾韫心里到底还是不舒坦,把目光转向祖孙二人。

傅老爷子不爱掺合这档子破事,他与傅竞川又下了一起盘,祖孙俩不分伯仲。他站起来,看着墙壁上的时钟,“行了,让佣人准备摆饭吧。”

管家在这里候了许久,听到傅老爷子发话,点头称是,并下去让厨房的佣人准备摆饭。

水榭总共有六个餐厅,今晚定在法式餐厅用餐。

挑高的大堂,罗马式立柱,印象派复古风格的油画,方形的餐桌,铺着白色桌布,摆着鲜花、蜡烛。

傅老爷子是长辈,他居中,坐在首位;傅秉坤也在廊外抽了支烟,推门走进来,坐在傅老爷子的右侧,崔绾韫看了傅秉坤一眼,面无表情地坐在傅秉坤的身侧,不管怎么吵架,他们表面都是夫妻,理应是坐在同一侧的;傅竞川是傅老爷子最看重的孙子,他坐在傅老爷子的左侧,江律则是挨着傅竞川坐下。

法餐有讲究,白肉配白酒、红肉配红酒。

今晚的法餐是红肉,餐前酒选择红葡萄酒。

傅老爷子知道傅竞川不喜欢黑皮诺,就让管家准备了赤霞珠,作为餐前酒。

接下来,佣人又陆续走进来,送上今晚的头盘,是法式鲜虾牛油果。成熟的牛油果,透出青木香,配上虾肉的鲜美,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摆盘上还有土豆泥,口感绵软、还有浓郁的黄油味,甚至还能尝出牛奶的味道。

傅老爷子吃了虾肉,擦了下嘴角,又去看傅竞川,“最近这段时间,我都在养病,两耳不闻窗外事。昨儿才听管家说起,林家被烧了院子,林启斌跟他的大儿子也死了。”

“是。”傅竞川说:“林启斌很有可能是被栽赃嫁祸了,但也不排除是卸磨杀驴。”

“哦?”傅老爷子鼓励傅竞川接着说下去。

“我们在林启斌的货船上,发现大量的火药,是A-1792,与七年前游艇爆炸的火药一致。”傅竞川说,“我怀疑林启斌跟当年的案子,也脱不了关系,他很有可能是背后之人的帮凶、负责打下手一类的。他与背后之人,产生利益冲突、矛盾,背后之人想要借我的手,除掉他。但他们发现,我没有动手的意思,就亲自放了把火,把林家的院子烧了,将知道秘密的林启斌、以及他的大儿子杀死。”

傅老爷子心平气和地说:“你说得不无道理,利益是最考验人心的。”

佣人又上了主菜,是鞑靼牛肉。

傅竞川切开牛肉,刀叉与餐盘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觉得很奇怪,林家好歹也算是名门望族,对方是开出了什么样的利益,林家才会答应跟他合作的?”

傅老爷子到底也是多活了大半辈子,他笑了下,“竞川。”他的眼睛并不浑浊,反而透着犀利、睿智,像是在翱翔的老猎鹰,“你觉得林家最想要什么?”

在傅老爷子的提点下,傅竞川沉默地抬头,“港口的管理权。”

傅老爷子用刀叉,戳着餐盘里的鞑靼牛肉,切割成一块又一块,他将牛肉送进嘴里,咽下去,说:“在他们看来,港口的管理权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要得到,但他们又没这个本事得到‘肥肉’,只能想出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争夺港口的管理权。”

拥有港口的管理权,就相当于是掌握着整个港口的经济命脉,所以这些大家族才会趋之若鹜地争夺港口的管理权。

傅竞川让佣人撤走鞑靼牛肉,“我知道了。”

“你还在查当年的事情吗?”傅老爷子问了一句。

“是。”

“不要查了。”傅老爷子比任何人都活得通透,他叹了口气,“这里面的水太深,又被搅得乱七八糟,你查下去,只会牵连到自身。你如今不只是傅家的二少爷,你还是傅家的掌权人,要以傅家为重。”

崔绾韫牙齿紧咬着,面上却不显分毫:“爸,我不同意您的说法。”

傅老爷子看向崔绾韫。

崔绾韫攥紧刀叉,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停川也是您的孙子,他要是在九泉之下,听到您不让竞川查找当年的真相,他会对您寒心的。”

傅老爷子目光深沉,“你别忘了,你只剩下竞川这一个儿子了。”

崔绾韫的脸上立刻就浮现起一丝惊怒,她攥着刀叉的手指都在发着颤,过了一会,她的气息平复下来,“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她的胸膛起伏着,“停川十八岁就死了,尸骨无存,我这个做母亲的,只是想要帮停川查到当年的真相,我又有什么错?我只是心疼那孩子……”

只有在提起傅停川时,崔绾韫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哪怕是失了颜面,她也毫不在乎。

傅老爷子很少动怒,“你心疼停川,那你就忍心竞川往火坑里跳吗?”

崔绾韫的妆容都花了,她的指甲嵌入了皮肉内,传来一阵刺痛感,“我没有这个意思。”

傅老爷子对崔绾韫还算客气,要是换做傅秉坤,早就被他劈头盖脸训斥一顿了,他摆了下手,“行了,我也知道你是爱子心切,停川是我的孙子,竞川也是我孙子,我不会偏爱谁。停川已经没了,竞川还活着,我不能让竞川再去冒险,你能明白吗?绾韫。”

崔绾韫自然是听懂傅老爷子的话,她虽说心有不甘,到底也不敢跟傅老爷子呛声,老实地应了一句:“爸,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