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淮噎了一下?,对面罗青山也眼?里全?是疑问,他们看了看温禾安,又想起温流光,不解之意简直是要从?眼?睛里溢出来,陆屿然都跟着皱眉,“为什么?”

温禾安见他们这样?,反而笑起来,她用筷子拨了拨被?汤汁沁润的米饭,有些话说出口时,她自己好似意识不到会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后果:“她是温家嫡系,是孙女,我是被?驱逐的一支,是外?孙女嘛,有偏爱很正常。”

一时四下?俱静。

陆屿然掀眼?,他放下?筷子,看着温禾安,声音轻得很:“什么?”

“你们早晚也会从?温流光嘴里知道,还不如我亲自说。毕竟她一气极,就总拿我的出身说事。”

温禾安姿态自然从?容,好像拿温流光很没办法似的,就这样?将?温家死死藏了近百年的秘密娓娓道来:“我不是温流光三叔父叔母的孩子,这是温家给我安排的身份。联姻前巫山肯定也派人查过我,只是估计谁也不会往百年前查毕竟那会我才?十岁。”

说罢,她又冲他们笑,埋头?啃萝卜:“你们记得帮我保守秘密,这事目前为止,除了温家三四位长辈,还没人知道呢。”

商淮和罗青山吃不下?东西了。

这秘密有点大,还有点突然,需要脑子转动。

“对了,今天下?午是不是没事?”温禾安看向陆屿然,轻声道:“我想回萝州城一趟。”

两相对视,各有考量。

温禾安知道,陆屿然能猜到她要去做些什么事,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以他万事不犯自己头?上来都懒得管的性格,想必不会在意。

果真?,陆屿然很快挪开?视线,他颔首:“去吧。注意安全?。”

温禾安笑眯眯地点头?。

温禾安出门后,商淮才?从?震惊中稍微回过神来,他问陆屿然:“她干什么去?”

陆屿然把玩着四方?镜站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天悬家的公子,这些年跟在他身边晃悠,居然越晃悠越不爱动脑子,他抵着眉心,忍耐地道:“商淮,你知道温禾安修为还在时,能随意将?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吗。”

商淮:“……?”

他扫了扫陆屿然跟前摆着的碗筷,心头?一阵火起,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个才?吃了别人东西就嘴里吐刀子的狗东西!!!

陆屿然看向他,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你觉得,这种修为被?缚,处处受限的日子,她会这样?一直坐以待毙?”

商淮眼?皮一跳,了然:“她是出去解除封印的?也就是说今夜回来,她的修为就恢复九境了?”

“没那么快。”陆屿然转身上楼:“九境没那么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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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一辆牛车悄无声息停在了萝州,珍宝阁附近的街道上,温禾安下?车,吩咐护卫在原地等候,自己则翻出准备好的幕篱往脸上一遮。

守在珍宝阁里的还是那个膀大腰圆的掌柜,只是里面的守卫悉数换人了。他们站得笔直,穿的明明都是普通守卫身上的盔甲,无形中流露出的气势却叫人胆战心惊,掌柜每次扫向他们,都想掏出帕子擦擦头?上的汗。

直到熟悉的身影推门而进,掌柜一下?子搓着手飞奔上前,往前一搭手,一边俯首将?温禾安引往楼上,一边低声道:“贵人快请上来,我们娘子昨夜就到了,一直等着贵人呢。”

守卫们无形的气机锁定了整座珍宝阁。

温禾安朝掌柜颔首,由着掌柜在前面带路,一路转到三层悬梯,逐渐不闻人声,再过一处红漆小角,就到了一间?装扮素雅的雅间?。雅间?外?守着两位女郎,见到温禾安后弯身礼拜。

温禾安在门口站了会,推门而入。

第020章 第 20 章

珍宝阁三楼之上的雅间全由隔音的晶砖铺就, 内嵌灵珠,香球,四面设有立柜,立柜上摆着形状各异的白瓷, 技艺精湛, 巧夺天?工, 最中间一尊菩萨手?中垂落的披帛如水如绸,处处细节皆给人宁静平和之感。

雅间视线开?阔,推门进去?便?是一面窗, 窗下摆着张黄梨木案桌, 案桌上铺着崭新的, 未曾动用过的笔墨纸砚。除此之外, 偌大的桌面空无一物。

显然, 自打这家珍宝阁开设以来, 这?间雅间不曾动用过。

屋内没有布置珠帘与屏风, 因此温禾安一踏进来,便?在桌前看到?了故人。

听到?动静, 俯首案桌的人抬起头,看向温禾安。

这?是个长相温柔似水的女子, 挽了个半定半散的发髻,云鬓雾鬓, 一身连珠团花月白锦纹的裙衫, 外罩层轻纱,眼波流转, 秋水盈盈, 顾盼生辉。

隔着一层幕篱与陌生的蝉兽皮囊,她仍在细细地看温禾安, 尤其是她描得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眼睛,半晌,在她眼中捕捉到?一线熟悉情绪,凝声道:“果真是你。”

她起身,抬手?示意案桌对面摆上的八仙凳,道:“二少主,请坐下谈。”

女郎们适时?进来烹茶伺候,复又欠身出门,将门合得严严实实。

温禾安不置可否,她朝林十鸢颔首,拉开?凳椅从容自若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未看滚热的茶水一眼,话音很淡,仍是从前那般姿态,好像专程赶来叙旧:“你以为会是谁?”

林十鸢闻言莞尔,温声道:“转念一想后就不觉得是别人了。那个符文,我只给二少主一人看过。”

“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唇角微掀,话音一转,仍叫人如沐春风:“天?都与王庭同时?发出通缉令,二少主这?个风口出面,风险不小。”

“形势所迫。”

温禾安掀开?自己的幕篱,露出一张叫林十鸢全然陌生的假面,她不关注别人如何看自己,只是她谈判时?,向来习惯于观察他们的细微表情变化。

她伸手?触了触茶盏试探温度,眼睫微颤,轻叹一声,好像知道林十鸢要说什?么一样,分析:“现在将我抓了送给温流光或江召,对你而言,没?有太大的好处。”

林十鸢脸上笑?意不散,也不应这?话,反而忆起往昔:“这?二十年间,我三次郑重请二少主入局,想要达成合作,二少主三次拒绝我。坦白说,这?是我迄今为止谈过最失败的交易,如今想起,仍叫人觉得挫败不已。”

这?话的意思?真要深究下去?,大概只有一种意思?:你大权在握时?我几次三番想促成合作,你全当玩笑?,置之不理,如今四面险境,身受追杀,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资格再与我谈往日的合作。

温禾安面色并无变化,她这?人好像在什?么处境下都自有种泰然自若的姿态,无视挖苦,也不沉湎吹捧,时?时?事?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当即只是颔首,脊背微靠在背椅上:“天?都内外三十三座仙山,十五州城,人员交系,错综复杂,我身在这?锅乱粥之中,尚且自缚手?足,怎会再想去?淌林家?的浑水。”

她与林十鸢对视,心中想法无意隐瞒:“林家?内部派系斗争,比之天?都也不遑多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