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枝在窗前?托着腮朝它招招手, 面无表情地将它摁着, 往桌上脆脆一拍,拍得像核桃碎一样, 才抽出了?它嘴里衔着的一道信纸。
字很好?看,话也好?听,诚恳得不能再诚恳,意思只有一个意思:邀阴官家前?来参加此次九州风云会,共见盛世。
凌枝爱看熟人的热闹,对陌生?人的兴致缺缺。
她也去?过一次风云会,就是在那次会上认识了?温禾安,时间一晃,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凌枝不太想去?,但探墟镜又给出了?提示。
她和陆屿然私下里说过这件事,之前?探墟镜给出的提示直指溺海,结果溺海当真发生?了?妖气暴动,如果那次陆屿然和她没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两人三言两语达成共识。在探墟镜给出明确消息的情况下,最?好?是能跟着行动。
她给温禾安发消息:【这次九州风云会你去?不去?。要不要一起,走?溺海,三天就到。 】
温禾安手指才写下一个“去?”字,陆屿然猜到凌枝会跟她联系,说:“王庭暗藏妖血的事,我会和她说一声。王庭绝非善类,这次进云封之滨,我们?这边能用的力量越多越好?。”
凌枝那双勘破凡物的眼?睛能起到很大作用。
“好?。”温禾安低声应着,点开剩下几条消息。
月流今夜才被她派出去?,刚到温流光身边,还没找个合适的方式潜伏下来,就发现一品春酒楼里不安宁起来,观察了?会,发现有云车停在了?酒楼前?,天都的人这是要离开萝州了?。
比想象中迅速。
林十鸢现在春风得意,将整个林家揽入囊中,整顿家族的同时也忙着和天都谨慎的周旋,断掉关系,她可养不饱温流光无底洞一样的胃口。
这种情况下,她没有忘记先前?机缘巧合下搭上的两根长线,对温禾安和巫山依旧有种微妙的倾向与?示好?,这不,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了?消息:【前?五日,云封之滨会大开城门,广迎天下修士,五日后?十八处关卡皆锁,只接待持有邀贴的世家。珍宝阁在云封之滨开了?两家,规格极大,里面都是我的心腹,你与?帝嗣若有需要,持着我的令牌,将成为整个珍宝阁的上宾。 】
【届时我也会在云封之滨,你要是不想露面,可以直接和我见面。】
温禾安眉心略略舒展,诚实道:【谢谢。等到了?一起吃个饭,根据你的时间安排来。】
她将四方镜收起来,看向陆屿然。他也很忙,四方镜消息没停过,两人一对视,时间好?像回到了?几年前?,抽空在一起吃个饭后?,往往是各有各的事,离开之前?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但和那时候又不完全一样。
温禾安碰了?碰他的手,依旧很凉,她用掌心捂了?捂他指尖,陆屿然身体拔直,另一只抓着四方镜的手垂下去?,一会后?,忍不住眯了?眯眼?,眼?梢低敛,说不出是舒服还是放松。
他很喜欢这样。
好?几次之后?,温禾安也看出来了?。对外最?是冷淡的人,偏偏乐意无时无刻待在一起。
“我找徐远思问问情况。”
说完,她看着陆屿然,踮了?踮脚,他很是配合地倾身弯腰,唇薄色浅,却见她眼?睫从余光里划过,像两片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最?终出人意料地停在他眼?皮上。
陆屿然眼?睑颤动几下,感觉到有道呼吸很轻地往下拂,最?后?在唇周辗转,一点也不急切,激烈,很温柔,温柔到磨人得要死,旖旎的气息叫人泥足深陷。
停下来的时候,好?似连骨子里逼渗出的锐利都拔除了?,他整个人又闲又散,瞳仁漆黑,视线有些迷散,那种神色,好?似被精心滋养过。
温禾安说:“你今天不舒服,忙完了?早点休息,我问完就回来。”
陆屿然视线完全落在她身上,不动声色跟着走?,心情不错,扬扬下颌,好?说话得很:“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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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禾安去?了?城南宅院里,去?的时候,月流已?经回来了?,她朝温禾安颔首,将一品春的情况详细介绍了?遍:“酒楼里的人都撤走?了?,所有长老和执事都上了?云车,但溺海观测台留了?不少人,仍是重兵把守,且没有回撤的意思。”
她一路往书房走?,听完,轻应了?声,说:“他们?还是那样,比我想象中的更重视这面镜子。”
温禾安有这种感觉不是一日两日了?。天都对帝主之位抱有极大的希望,三家争雄,都盯着那个位置,这谁都知道,但天都笃定到了?一种叫人觉得入梦颇深的地步。他们?并不轻视陆屿然,防巫山跟防什么似的,但却能放心和王庭深入合作。
从温家圣者的态度中可以看出来,这几年,他们?对江无双也没多上心,只专心致志打压巫山,和巫山作对。温流光得他们?真传,对陆屿然的敌意比江无双高。
温禾安现在对王庭很警惕。她不得不想,天都如此做派,中间或许就有王庭在推波助澜,混淆视听,算计人心,只在无形之中露出毒蛇的獠牙,极其隐忍,为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先暴露自身致命弱点。
她在檐下站了?会,问:“徐远思呢?”
“在他自己院里等着女郎。”
“他最?近表现如何?”
温禾安晾了?他有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问起他的行踪,月流长期在她身边做事,知道她对人对事控得极严,不会掉以轻心,她一直不问徐远思的动向,也不限制他的行动,自有自己的用意,而?她的任务是在温禾安想知道的时候事无巨细地说给她听:“女郎进秘境这段时间,他去?了?徐家,好?几次,也陆续在见从前?的好?友。”
温禾安垂着睫,不意外:“结果呢。”
月流摇头:“看来并不如意。”
“行。让他来见我。”说话间,温禾安步入书房,取下肩头孔雀衣搭在椅背上,自己推开了?禁闭的窗子,今夜月色正?好?,足以媲美?萝州满城灯火。
徐远思一个时辰前?就在等她了?,听到月流的传信,来得很快。
书房里架着张小圆桌,圆桌两面摆着椅子,这是暮雀捣鼓半天后?添置的,温禾安觉得很有意思,能用得上就留下了?。
“来了??”
“坐吧。”温禾安将一杯提神的冷泡茶推到徐远思跟前?,茶叶在冰块中舒展,徐远思可谓是受宠若惊。
他今日穿得正?式,傀阵师个个娇贵,修士们?称他们?都是享福的命,徐远思一直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是诋毁,但今日对镜一番收拾,也不得不承认,被王庭那样折磨一通,皮都剜了?一层,现在居然也还能看得过去?,真是得益于?从前?打下的好?底子。
不管怎么说,脸是好?看的。
温禾安在圆桌对面坐下,还是老样子,什么时候都不躁,有条不紊:“先说说傀线的事。”
徐远思清清嗓子,双手合拢搭在膝盖上。自打他被救出来,一段时日绞尽脑汁搜索细节让温禾安相信,剩下一段时日脑子里全是禁术,想想还在王庭手中的双亲,族人,可谓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自己能将自己吓个半死。如此浑浑噩噩,那三十二根傀线就被忘到了?脑后?不是他掉以轻心,是王庭经常干这种缺德的事。
他放出去?的傀线,没有一百根,也有八十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