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山要表达的意思,他听个开头就?清楚。
罗青山摸不准他的想法,然职责所在,他不得不开这个头,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公子,千年前奉帝命参与捕妖和研究的世?家不在少数,但妖血不是每家都有,有条件保存妖血的屈指可数。属下担心……”
他有点说?不下去。
陆屿然替他将话一字一字补充完整:“你怀疑,有世?家躲过了帝主逝世?之前的销毁令,偷偷留下了妖血。”
罗青山张张嘴,道:“是。”
不然根本无从解释。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天都或是王庭。
罗青山皱眉问:“公子,事情涉及妖骸与妖血,他们拥有如此危险的东西,且已?经将它?试用在人身上,我?们是不是要禀报族内,号召千宗万族,采取措施,及时止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九州现在还在齐心解决妖骸之乱遗留下来的诸多问题,想着能够一劳永逸一网打尽呢。
谁能想到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有人坐镇幕后?,用这种危险至极的手段操控局面,这事的性质和哪个人,哪一家为了私心动用禁术是全然不同的。
天底下有的是龌龊事,丧德鬼,巫山管不了那么多。但妖血这种东西太可怕了温禾安身上有,其他人呢?他们手里有几份妖血?给几人下过这种东西?都发展到哪一步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毅力在妖血的支撑下长时间捱过来的。
给温禾安种下妖血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最为可怕的是,这东西是一直没有得出解决办法的,时间控得再长,也就?百年而已?,它?最终还是会爆发,妖化的现象会加深,加重?,最终彻底变为妖,开始有疯狂的吞噬欲望,神?智不再。
陆屿然拉开椅子,从书案后?走出来。
他脸色很是清净,眼底结霜般冷漠,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行至窗前,大概是觉得空气中气氛太过沉闷,伸手将窗棂推开小半,夜风与月色争先透进来,遮蔽窥视的结界紧接着扩出去。
“不用。”
罗青山料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巫山对妖骸格外敏感?,不夸张的说?,但凡知道这件事,宁可错杀,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隐患。
窗外树影婆娑,陆屿然喉咙无声滚动,在极短的时间接收了所有消息,并很快下了决定。
他看向?罗青山。
陆屿然极少这样注视人,如此正色起来,压迫感?来得格外强烈,难以抵御。
见罗青山一下子紧张起来,他静而垂眼,声音不急不缓,字句中的命令意味却骤然逼人:“今日谈话内容,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对第三个人提及。谁都不行。”
“接着查,将所有有关?妖骸的资料都找出来给我?。”
罗青山颔首低声应下,然脚步跟扎了根似的,他站在原地捏了捏掌心,终是在刺痛的催使下张嘴欲言又止:“公子,二少主实力非凡,她若是突然失去神?智……”
短时间内,谁都制不住她。
“不会。”陆屿然掌心撑在窗边横木上,说?:“我?看着。”
城南巷尾,三座宅院相连互通,绿荫遮蔽,枝叶簌簌作响,商淮站在异域两?位王族中间,要笑不笑的,三言两?语丢下去,字句不算客气,但语气很是微妙,叫人挑不出刺来。
说?实话,九州现在这个风云涌动的局面,商淮是真?不想让这些横行无忌的外域人多待。
最好是上午办完事,下午就?走。
然而事与愿违。
“究竟是有几个同族在我?们这啊?”商淮摇着一把透骨扇,往掌心一搭,发出“啪”的清脆声响,眯着双妖异的桃花眼慢条斯理地问身边人:“在九州玩潜伏呢?”
跟他搭话的那人倒是沉得住气,明白这里是谁的主场,他说?话时额心上倒竖的眼球状图样跟着闪烁,像是在有规律的张合呼吸:“商淮公子说?得太严重?了,若是潜伏,我?们兴师动众万里奔袭前来寻找,岂不自露马脚。”
商淮啧了声,附和着点头:“倒也是。”
“这样说?来,那只能是你们的血脉感?召之术不靠谱啊。”他耸了下肩,仍是笑吟吟的:“九州如今的局势你们也有所耳闻,巫山并非一家独大,我?们热情好客,但不能留客人久住,这找人,还是越快越好。”
这边人还没回话,那边已?经有个年轻气盛的按捺不住了,他面色黝黑,面无表情地将手腕上突起的骨刺摁回去。帝主逝去后?,异域常有声音要将九州吞并,可真?到了九州,才几天,他们就?有点待不住了。
不能肆意活动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这边的天气,饮食,灵力,好似在冥冥中排挤他们,“相”都有点不受控制,让人心中止不住升起躁意,此刻颇为阴阳怪气地朝商淮吐出一句:“巫山尽心费力,东奔西顾,这么多年过去,竟也没掌控九州,看来都是白用功。”
商淮看向?他,云淡风轻地笑:“如此说?来,我?们两?域倒是彼此彼此。”
那少年反应过来后?大怒,被身边叔父严厉摁住肩头,以眼神?警告制止,恰在此时,怀墟推门出来了。
他穿得太简朴,发冠束带也没用,任由长发从肩头淌下,然浑身气度清贵,仍于无形中摄人。身后?跟着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一路走,男子一路陈情,而他始终只皱眉,不置一词。
见他出来,躁动不已?的异域人老?实了,商淮皱皱眉,也止住了话音。
天悬家在某种时候有近乎神?异的直觉。
清正隽永的贵公子皮囊里,潜藏着凶戾的深渊巨兽,危险程度比第一次见面时不知多了多少。商淮倒是不怕,但也不会想着跟这等人物分个口头上的胜负。
也正是这个时候,陆屿然踩着空间裂隙走出来,他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与怀墟对视,问:“怎么回事。”
怀墟挥挥手屏退左右,王族之人尽皆离去,几人踏过一段弯桥,在湖心亭中落座,怀墟朝唯一站着的男子投去一道眼神?,他是奚荼的胞弟奚幸,而今溶族主事人之一,并非那种鲁莽不靠谱的性格。
“血脉牵引没有出问题。”怀墟给出结论:“奚荼在九州有了子嗣。”
奚幸眼仁震缩,心头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两?兄弟一起长大,奚荼是长兄,从小就?是混不吝的性格,王族子弟,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明里暗里倾慕他的人不在少数,然他志不在风花雪月,只好广交朋友,探究世?间稀奇之事。
当年王族撤离九州时,不知给这位迟迟不归的少年发了多少消息,用了多少法子,甚至到后?两?日都有人怀疑他是死在九州了,拿命灯一看,才知人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