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淮才在四方镜上跟他通过气?,说温禾安回来了,这?等会见不着人,他该说什么才不会受到迁怒。
温禾安想了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四方镜,摇摇头,低声说:“不了,我还有事,你们明天也要?再下溺海,等有空了再说吧。”
她很快消失在眼?前,商淮盯着女子利落干脆的背影,还有那原地?消失在眼?前的空间?裂隙,看得神情茫然复杂。
两刻钟后,陆屿然回到院子里,见商淮蹲在树荫下,身边空无一人,宅院里连灯都没点,他径直走过去,皱眉清声问?:“人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淮抬头,见他明显是强行?提前结束,半夜还要?抽空补公务的样子,眼?神突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话语里听不出是同情还是笑话,总之很耐人寻味:“来了,又?走了。她说她忙,先不急着和?你见面。”
说罢,他站起来,在调侃陆屿然这?件事上一直很有以身犯险的精神。他将眼?前风尘仆仆也难掩清风明月之姿的男子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寻到了报仇雪恨的时机,啧啧两声,说:“你说,怎么就你这?么闲呢。”
半明半寐的树影下,高墙外洇出一点光,陆屿然站在原地?,静默了好一会,他伸手抵了抵眉心?,无声笑了下,眼?尾线却延得笔直,有种扑面而来的冷意。
商淮很快为这?一刻的嘴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点灯熬油,通宵达旦处理公务的,不止有陆屿然,还有他。
第二日傍晚,徐家对面最大?的酒楼里,月流撩开垂下的竹帘,进入一个?靠窗的雅间?里,温禾安点了壶茶,一碟点心?,酒楼里还另送了盘瓜子花生,她手里捏着四方镜,视线轻飘飘的不时看看窗外热闹的街市。
月流直接说正事:“女郎,按照你说的,用徐远思的身份牌上门拜见徐家,这?次被好声好气?请了进去,但?徐家嫡系一个?都没现身,来接待我们的是一个?支系的管事,七境傀阵师。”
温禾安心?想,果然是这?样。
“赵巍萝州城城主的名义引不出嫡系的人接待,用他们家少家主的腰牌也不行?,看来,如今的徐家,能?做主的就是这?些人了。”她没感到意外,只是印证了这?个?猜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有用的都带走了,留下来的这?些,大?概就是掩人耳目的傀儡。”
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由月流来做,温禾安这?几天亲自盯着,是想探一探“千金粟”阵法运转之时的威压和?从前有什么差别,此时她收回了几缕放出去的灵息,点开四方镜。
忽略上面几条消息,她往下滑了滑,找到有段时间?没有联系过的林十鸢,发出一条消息:【你还在不在萝州,方不方便见一面?】
林十鸢立马回她:【我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时候有别的消息冒进四方镜,温禾安翻上去一看,发现是凌枝。自打凌枝回阴官家,被她师兄隐晦拒绝后,她在四方镜上和?温禾安说话的频率都高了起来。
从前,她们是见面了说几句,分开后的几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再往后,忙着忙着就都懒得说了。
凌枝说:【我还是想不明白。】
她生来要?什么有什么,到哪都是横着走,眼?睛朝着天,可以说在她师兄身上尝到的挫败滋味比她面对渊泽之地?时还多。
温禾安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刚开始觉得稀奇,绞尽脑汁安抚她,到今天就只有好奇了,她回:【怎么就非得是你师兄呢。】
凌枝看样子原本写了很长一段话,后面又?郁闷地?删了,因此发过来的时候只有颇为高冷的几个?字:【我说不明白。】
【你问?陆屿然,他肯定知道。】
温禾安的视线在这?个?名字上停了停,见凌枝不死心?地?又?发来一条,像好奇,又?像试探:【陆屿然用过第八感后这?几天,是不是很黏着你。】
温禾安没办法把陆屿然和?“黏”这?个?字联系在一起,她失笑,倒是很认真地?回:【没有。】
【我看他很忙。】
凌枝想这?不可能?。每次跟那种东西打完交道,一次两次无数次,她还好,她至少不至于耗到那种程度,但?也会有完没完的,心?如死灰的感觉,有时候烦躁到极限了,需要?深深吸气?,去看师兄,听他说话听他笑,才能?压下那种“干脆就这?样吧,我不干了”的冲动。
陆屿然居然能?压得住,还能?立马就投入巫山堆积如山的公务里……还要?去跟别人争那个?不知所?谓的帝位。
他还是人吗。
凌枝更烦了,她扭扭头,给温禾安画了个?歪七扭八的符号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结束了在徐家的事情,温禾安摩挲着四方镜,开了个?空间?裂隙去萝州,等到府宅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她原本想洗漱完后去见林十鸢,跟珍宝阁买关于徐家“千金粟”的消息,下楼的时候发现陆屿然的院子里好几个?房间?都亮起了灯,但?看样子,他还没回来,来的是另两个?。
温禾安想了想,低头看着镜面上凌枝说的某句话,抿了下唇,又?点进林十鸢的气?息里,说:【我今晚不去了,你帮我留意一件事,徐家巨阵‘千金粟’除了圣者硬闯,还有什么别的破除方法。圣者若是闯了,会不会受伤,什么程度的伤。】
【买这?个?消息需要?多少钱,你提前说一声。】
林十鸢那边唯有叹息,火烧眉毛的急切透过四方镜传来:【是这?样,我这?边有事情要?和?帝嗣确认一下,但?天悬家那位公子说这?几日帝嗣的心?情差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暂时还没有缓和?的迹象……】
温禾安被商淮的形容逗得肩头微动,她道:【你先帮我查,这?件事我替你说。】
林十鸢松了一口气?。
温禾安看了看远处小院的灯,又?看回手里的镜面。
凌枝是这?样。
陆屿然可能?念头比较淡,理智大?于情感,但?他自然,也拥有同样的渴求,同样的脆弱。
她手指点进第一道气?息中,问?:【你今晚,还忙不忙?】
陆屿然正在巫山酒楼里跟长老们确定族中某个?小世界的开辟,因为涉及神殿,需要?反复选址而后推翻。
他才用过第八感,有点止不住的心?浮气?躁,在窗子里透进的夜风中,盯着闪动的四方镜看了一会,半晌,还是在长老们热烈的议论中的垂眼?勾过来看了眼?。
见到这?样的一句话,陆屿然服气?似的一点头,垂了下眼?。
你说她上心?,她满颗心?往外跑。你说她不上心?,还记得每到晚上发这?么一句话来象征性地?问?问?。
真是象征性。
他说忙,她便分外善解人意地?说那她今夜就不回了,免得打扰他。他说不忙,她就十分为难,说她那边正忙着,今夜还是不回了。
三年前还认认真真找个?理由,现在连理由都不找,敷衍极了。
到今天,陆屿然有一瞬间?,根本不想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