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也好,死也好。
“咔嚓。”
天地旋转,脚下摇颤,被徐家阵法牢牢锁定后的幻象本该固若金汤,此刻却从外被强行破开。幻象中?天地碎裂,光线流转,目光所及之?处一切春景皆扭曲。
江召感知到什么,眼?底发寒,又交织着?惊心的眷恋,他不管不顾,青竹般的身躯前倾,折下来,想将自己的脸颊落在她素净掌心之?间,两瓣睫毛颤得如蝶翼,气息微喃:“……带我?走吧。”
一道惊雪般的身影于此时踏进碎裂的幻象。
半个时辰前,陆屿然的队伍才进无归,便遇上了一波劫难,说得准确一些,是王庭江无双的队伍惹来的麻烦。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这座潜藏在溺海之?中?的古老城池,它?在此沉寂了千年,说是城池,不若说是个巨大的迷宫。迷宫入口有三条道,道道宽敞,两侧的墙砖,海藻,珊瑚与巨蚌的排列,阵势都是一样的,这个时候其实?哪有什么选择,大家心里的想法都十?分简单。
想走哪条就走哪条,反正最后三条都得探一探。
这个时候,也陆陆续续有别的队伍到了,不少人一眼?认出了陆屿然,他实?在出众,随意?一站,什么话也不必说,身上气质独一份。这些人面上不显,实?则心思?不停,彼此打?了个眼?色,决定跟着?他们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毋庸置疑。
巫山的队伍,是最有可能获得帝主青睐的吧。
他们如是想着?。
谁知会如此倒霉,叫人心热难耐的机遇没遇见,倒是先跟王庭的队伍撞上了。这也没什么,只是王庭队伍之?后,跟着?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水母,它?们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了,在这片区域狂乱地顶撞。
能下溺海的队伍都带了阴官,阴官身上的匿气将他们的身躯笼罩起来,一般情况下,这海里的东西,只要不是特别厉害的,根本察觉不到异物的闯入,这就是匿气与灵气的不同之?处。
然而也不知王庭怎么招惹到它?们了,数以千计的水母舒展着?身躯,又合拢,身躯闪亮,庞大,拥有着?难以想象的柔韧度和摧毁力,它?们通身闪亮,从远处看?,是如云朵般美妙的存在。
只是现在情势失控。
王庭之?人身上还?包裹着?匿气,并没有裸露之?人,水母群分明?无法探知他们的存在,却被什么东西吸引得极致疯狂,不要命的用?躯体撞击着?两侧的砖瓦,一撞,墙体便坍塌,出现个洞,发出轰鸣之?声。
这样的动静它?们能分辨得出来,于是在此起彼伏的巨响中?翕动着?逼近,横冲直撞,无所顾忌。
看?情势,是要将这条道都生生撞开。
江无双一行人面色难看?,不想和这些东西直面对上,怕引来更为难缠的东西,因此只好往原路退回。
离近了,其他人才明?白了这支精锐之?师面色凝重,投鼠忌器的原因。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远看?是水母,柔软,身姿美妙,颜色醒目,游动时很是轻灵,只是比寻常所见的水母略大了些,宽了些,攻击性强了些,但毕竟长在溺海,如此一想也不稀奇。
只是离近了再看?,人人脸上皆是愕然,又茫然,都是见过不知多少世面的人物了,仍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张嘴忘言,只长长吐出一口气,绷直了脸。
水母曳动的身躯下,拖拽着?一团团的海草,那海草是渗人的深绿色,像搅动的发丝,肆无忌惮,张狂地在半空中?拽抓,而最为骇人的是,这叫不出具体名字的海草后面,长着?一只白骨之?手。也正是它?们,在水母撞墙,往前抓人时出了力,那墙才能一推一个倒。
“这……这是什么。”
“水母,海草,白骨聚于一身,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这是妖!”有人回过神来,很快压低了声音说:“死去的妖……嘶,无归城里,确实?会有这种东西。”
毕竟谁都知道,帝主就是因为妖骸之?乱逝世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耳边听是一回事,亲眼?看?又是一回事,当荒诞之?事发生在眼?前,带来的那种冲击,比千遍万遍的告诫都来得直白有效。
商淮嘶了声,往后退了几?步,看?向陆屿然。
陆屿然冷眼?凝着?这一幕,他对这种东西太熟悉了,熟悉到见到如此生硬拼凑的一面都觉得稀疏平常,分毫不为所动,他在后撤的王庭人群中?与江无双四目对视,无声交锋,问:“你做了什么?”
江无双目光极快地闪了下,手指抵着?腰边剑鞘,额间碎发恰时遮盖住那一刻的情绪,只露出坚毅的下颌线,嗓音低哑:“不知道。前面突然乱了。”
听起来,对此也很是不悦。
觉得耽误了时间。
就在话音才落时,身后不知哪家的队伍,请来了个学艺不精的阴官,那阴官大概才堪堪勉强能下海,带几?个人带得很是逞强辛苦,如今队伍里惊呼声不断,唤得他心神都跟着?颤抖了下,就这一抖,就抖出了问题。
罩住队伍的匿气开了一道豁口,仅是一道,才有消停之?势的水母嗅觉极其敏锐,它?们真正感知到了入侵者的方向。此时身躯几?个轻盈跃动,如乌云压顶,如清晨无声蔓延的雾气,速度极快,极霸道地袭过来,因为是死物,没有智慧,所以不避不让,也不讲章法,所过之?处皆是残垣断壁,水流紊乱暴动。
首当其冲的就是前面王庭的队伍。
江无双猛的看?向那名阴官,目光阴寒,那阴官手忙脚乱,手中?匿气掐了再掐,终是冒着?汗将那缕生人之?气稳定的藏好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足足五六支队伍,数十?个人被迫卷入战局。
队伍中?的阴官不得不出声,告诉他们尽量小声些,能避则避,慢慢抽身出来,不要硬对硬地来,溺海中?有很厉害的存在,若是将它?们惹出来了,就是真的麻烦了。
此话一出,就连备受其乱,吸引承担了大部分火力的江无双都只得握了握拳,没别的辙,对上这样的东西,谁能不束手束脚,压着?气左躲右闪。
江无双面无表情地后撤,躲闪,一刹那间没注意?,脸上险些被无声无息抓过来的白骨手掌挠出道血痕。
他见到商淮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声,肩头耸动,还?颇有闲心地拿出了四方镜。
然而很快,商淮就笑不太出来了。
他看?了看?在最前面吸引火力的王庭队伍,又看?看?他们这边还?算游刃有余,稳中?向好的状况,捏着?四方镜很是犹豫踌躇,他悄悄看?了眼?如惊鸿之?影的陆屿然,又啧了声,眼?神不自然闪了闪。
陆屿然眼?也没抬:“说事。”
这人生来就是领头者,风华无边,拥雪之?姿,是巫山和昔日帝主选定的,费尽心思?培养出来,无可挑剔的完美继任者。
商淮抵了抵眉心,凝着?四方镜上那两行字,横看?竖看?,都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