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银的家里人这才知道她去了一趟府城,居然还有这么一番造化。
面?对谢家丰厚的赏银,他们千恩万谢,根本不听素银说话?,就把她塞上了谢家的马车。
说到这儿,素银的眼?泪滚滚而落,一时哽咽。
谢大老爷叹息道:“可就算当?初你留在家中,你那表哥也?不会回心转意,且你家中若知道你未婚有孕,怕是更不会容你。”
“是啊。”素银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所?以我那时候并未心生?怨恨,甚至求到了谢老夫人面?前,将我所?经历之事如实相告。”
对于素银来说足以颠覆人生?的大事,对阅尽千帆的谢老夫人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风浪。
她让素银安心,还说若她准备把孩子生?下,将来等孩子出?生?,和成哥儿作伴。
但?到底未婚生?子,对于时下的女子来说,是一个难以抹灭的大污点?。
所?以她让素银先保住这个秘密,来日由她来想办法,寻个老实可靠的小?厮同素银假成婚,不会让那个孩子生?下来就被人耻笑。
素银对谢老夫人感恩戴德,满心满眼?期盼着谢老夫人口中说的‘来日’。
可就在不久之后,素银的肚子渐大,却忽然出?血不止。
她不敢声张,求见同住一院子的谢老夫人,央求谢老夫人为她请了大夫。
大夫过来的时候,素银已经晕死过去,却因为实在对腹中孩子放心不下,咬破舌尖,强撑着让意识清醒。
大夫诊治过后,她听到前头说得好好的谢老夫人却忽然转了口风,吩咐大夫道:“这孩子既来路不正,此时突然这般,想来也?是同她没有缘分,便不要留了。”
大夫犹豫:“她身子骨弱,流了这个怕是往后再也?不能有孕。”
老夫人说不妨事,“她是成哥儿的奶娘,只要她好好照顾成哥儿……”
“是啊,只要我好好照顾成哥儿,我再也?不能有孕又何妨?没了自己的孩子,不是才能无牵无挂,一心扑在成哥儿身上?”素银红着眼?眶怒目圆瞪,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是她翻脸无常,杀了我的孩子,让我这辈子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这……”谢大老爷顿了半晌,道:“我母亲无缘无故害你的孩子作甚?想来那会儿就是保不住了,她才在你昏迷的时候做了主,以你的性命为先,怎么会怪到她头上?”
“我怀孕的事情没告诉过任何人,只告诉了老夫人。到了谢家之后,也?是跟着老夫人吃住,平白无故的,怎么会那般出?血如注?”素银咬牙切齿道,“何况,何况那大夫给?我灌药之前还说过一句幸亏老夫人早就让他准备好了堕胎药,否则仓促之间还真不好寻!”
这话?一出?,谢大老爷等人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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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子嗣单薄,谢老夫人提前让大夫准备堕胎药作甚?似乎还真的只能是为了素银而准备的。
“那药确实是给?你的不假。”笃笃的拐杖声响起,已经清醒过来的谢老夫人在妈妈的搀扶下过了来。
谢家众人连忙起身,将老夫人迎到堂屋的主座上。
谢老夫人面?色略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坐下后缓缓道:“你那孩子,我本就知道很有可能出?问题,所?以提前让人准备了药。”
“如果不是你对我下了滑胎药,你怎么会知道?”
谢老夫人道:“表兄妹结合,所?孕育的孩子本就比一般的孩子容易得病,胎死腹中。”
“怎么可能?表兄妹成亲,那是亲上加亲,古来有之!”
素银并不相信,谢家其他人虽然以谢老夫人马首是瞻,但?此时却也?没有盲目附和,因为这时候他们的想法跟素银是一样的。
谢老夫人并不跟她争辩,只是看了江月一眼?。
江月便出?声道:“我不是偏帮谁,只从医者的角度出?发,谢老夫人说的确实不假。亲上加亲,对子嗣确实不好。我曾见过这样的病例。”
素银才被江月救回了命,且也?知道她是才来谢家的,并不算谢家人,没必要以医者的身份帮着撒谎,她没再怀疑这个,只道:“那我那孩子就算真的有问题,但?怎么会在那一夜忽然腹痛难忍,jsg难道你敢说,不是被下了药?”
“你那孩子确实是人为所?害,但?若是我动手,何至于用那种差劲的药,让你差点?一尸两命?”谢老夫人幽幽一叹,“那日你不止吃了谢家的饭食,你见了来探望你的娘家嫂子,吃了她带来的村里特?产。”
“确实有这桩事,可他们并不知道……”说到这儿,素银猛猛打了个寒颤,“他们知道了?”
谢家老夫人再次叹息出?声,“你的孩子落下后,我让人去查过那表哥当?时说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不过是强撑罢了。后头寻你不着,便也?怕了,跑回乡间去寻你,在你家人面?前露了口风。加上你回到家的那段时间,行为举止怪异,你母亲就猜到了。他们并不知道你已经同我如实相告,怕你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丢了谢家的活计,便自作主张,在给?你带的东西?里头放了虎狼之药。”
“不、不可能。”素银惊惶地?连连后退,最后跌坐在地?上,过了好半晌才讷讷地?问:“那为何……为何不告知我?”
“当?时你醒来,并没有表现得对那个孩子十分在意。想来是你以为是我落了你的孩子,不想让我看出?端倪,才强撑着伪装成那般。可我不知,只以为你是因为被负心人伤了,所?以对那个孩子无甚感情。”
谢老夫人再聪明厉害、再观察细致,也?总有力所?不及的时候,说到这里,她又是一叹,目光深远地?看着素银,好像在看她,又好像不是,“再者,若是告诉你了。一辈子活在对亲人的怨恨中,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转身看去孑然一身……这种苦楚,素银,你承受的住吗?”
显然,素银是承受不住的,她此时已经躬身趴伏在地?上,指甲抠进了砖缝之中,满手的鲜红。
十指连心,但?她似乎感觉不到指尖的疼痛,呜咽道:“那我这些?年的恨算什么?算什么?!”
时哭时笑,状似疯魔。
“把她带下去吧,天亮了送她去见官。”谢老夫人吩咐道,“另外还有她这几年的工钱,我特?地?说给?她都攒着,等她要时才给?取用,也?不许她家人再来探望。所?以一分一毫都没有用到她家人身上,一并给?她结算了,让她带走。”
“母亲。”谢大老爷罕见地?提出?了质疑,不赞同地?道,“这会不会太轻易放过她了?而且还有事儿未问清楚呢,她那个铃铛……”
几乎是同时,江月也?在这时候提出?告辞。
谢老夫人看向江月,歉然道:“本只是想留你一夜,没想到这都快到年根了。你先回去和家人团聚,稍后我会让人把诊金送往你家。”
江月自然不担心谢老夫人赖账,便没再多留。
出?了谢府,宝画还频频回头观望。
江月问她看啥呢?
宝画道:“当?然是跟谢大老爷一样,想知道铃铛的后续啦!不就是一个古怪的铃铛嘛,为何能让谢老夫人那般惊惧?还有她那个古怪的佛堂……”
江月无奈地?轻拍了她额头一下,“前头听就听了,不过是个人之间的恩怨。再往下听,那就是谢老夫人身上的旧事。万一牵扯到宫闱的秘闻,你是嫌命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