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初冬的?天,得了风寒的?百姓不?在少数,不?少人或因家贫,或因觉得风寒不?算什么大?问题,愣是拖到义诊的?日子才来治病。
这月的?义诊,江记药铺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也得亏医学堂的?学生里,即便是最没有根基的?,学了数月之后也算入了门,看诊上头尚有不?足,但?抓药方面却还用得。
他?们和铺子里的?人手一道上场,江月负责最后把关,总算才在天色黯淡的?时候,送走?了最后一个?病患。
看到其他?人都累的?不?轻,江月让蒋军医带着学徒回去休息,自己来负责收尾。
他?们离去之后,掌柜和几个?伙计也非不?让江月再忙,也要‘赶’她一道回去休息。
正说着话,却看那已经关上半边的?槅扇,忽然进来了人。
掌柜还在和江月抢活计,便头也没回地道:“客官抱歉,今日的?义诊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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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并未说话,只?是轻笑一声。
江月一听,就认出是陆珏的?声音,自打?药铺重新?开业,他?还没来过,铺子里的?活计和掌柜都并不?认得他?。
江月笑着转头问:“你怎么来了?”
“近来天黑的?早,来接你。”陆珏还做伤患打?扮,一条胳膊还包着,挂在脖子上,也多?亏他?生的?好,这样的?‘装扮’也不?显滑稽。他?说着话,便用那条完好的?胳膊对着江月伸出来,“不?知道江姑娘可忙完了?能随我回家去了吗?”
江月净过手,搭上他?的?手掌,对着后院喊了一声,没多?会儿黑团就从后院出了来。
陆珏的?马车就停在药铺附近,二人一道上了马车,黑团就走?在马车边上充当护卫。
江月打?量了一下他?那还包的?跟木乃伊似的?胳膊,“前儿个?去看你的?时候,不?是说做戏得做全?套,须得在家好好休息吗?怎么还堂而皇之地来接我了?”
陆珏给她倒了茶,往她面前推了推,“在府里也待了月余了,再伤筋动骨,来接你一趟总归是可以的?。而且今日新?宅竣工,得咱们一道去验收。”
陆珏说的?新?宅,也就是皇帝赐的?皇子府。
由礼部和工部一道建造,虽说来日他?坐上了那个?位置,这府邸多?半是要闲置的?,但?却是他?监督着建的?,画图的?时候还来问过江月不?少意见?,算是二人的?心血。
马车走?了二三刻钟,到了地方。
到底是皇子府邸,这宅子比江月见?过的?,任何民?间的?宅子都阔大?赤色的?门板,黄铜的?门钉,牌匾是叫不?上具体名字的?好料子。连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都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等穿过影壁,里头的?风格就跟外头截然不?同,并不?如何见?如何雕梁画栋的?过分精致,而是树木花卉齐聚,怪石假山嶙峋。即便是入冬时节,不?少草木都凋敝,但?常青的?树木也有不?少,而且布局讲究,安排妥当,看起来也丝毫不?显萧索,反而别有意趣。
比起皇子宅邸,更像个?园林。
江月还真?就喜欢这样的?,但?想着她的?喜好是修仙界带来的?,和常人不?同,之前陆珏询问她的?意见?的?时候,她也只?提了提旁的?没什么喜好,只?是喜欢山水野趣多?一些。
没想到陆珏不?只?是参考了她的?意见?,而是完全?照着她的?意见?来的?。
简单看过了一路,江月都很满意,直到厅堂附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宅子才刚竣工,未曾安置下人进来,厅堂里头却亮起了烛火,还倒映出两道人影。
黑团顿时冲到江月跟前,警戒地呜咽出声。
江月随手秃噜了一把黑团,安抚住了它,对陆珏道:“你这哪里是请我来看宅子,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珏摸了摸鼻子,说:“外头不?方便细说,医仙娘娘原谅则个?。”
说着还要用吊在脖子上的?那只?伤手,给江月致歉行礼。
江月好笑地拦了他?一下,抬脚进了厅堂里去。
里头正坐着二人,一个?是衣着朴素的?,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另一个?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
中间男子并不?作声,只?是沉默着抱拳行了礼,而后退到了门外。
小少年起身?给江月见?了个?礼,而后轻声道:“是我请您过来,麻烦您给我瞧瞧病。”
江月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先侧身?避过他?的?礼,等看小少年摘下手套,便知道眼前的?小少年乃是安王世子。
安王世子如传闻中一样,旁的?地方都跟常人无异,只?是看着瘦弱一些,但?一双手却委实有些怪异,他?左手的?食指和无名指连在一处,右手则是五根手指都彻底连在一处,跟鸭蹼一般。
这样的?手,别说习武或者写字,即便是日常起居,都十分不?便。
江月道一声‘冒犯’,仔细把安王世子的?每根指骨都捏过,注意到他?左手完好的?几根手指上,指腹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茧子。
看茧子的?位置,应当是日常拿笔导致的?。
这位被皇家其他?人称为怪胎的?嫡长孙,看来并没有放弃习文。
只?是也奇怪,陆珏一直让她在宫里的?人面前藏拙来着,即便是稍与江月打?过几次交道的?荀家人,现下也只?知道她在疡医之外,精通兽医之道而已。
怎么会突然把安王世子带到自己跟前来看诊?
作为医者,江月暂且抛去了疑问,只?专心看诊,经过一系列的?望闻问切之后,她思?考了几息的?工夫,安王世子到底年少,眼角眉梢已经透露出了一丝焦急。
等到江月打?好腹稿准备开口的?时候,安王世子抢先道:“治不?了也无碍,先谢过您了。”
仿佛已经习惯了失望。
抛开小少年是陆珏的?侄子这件事不?提,这份不?卑不?亢的?态度,也很难让人生出反感。
江月道:“不?是,这个?能治。我刚捏过一遭,您左手境况好些,只?是连着一层黏膜,经络不?多?,只?需要将二指切开,梳理经络过后敷上药,过一段时间就好。右手略麻烦一些,经络甚多?,若是冒然切开,可能整只?手都会失感,须得另外研究,非一夕之功。我的?建议是先治左手,方便日常的?饮食起居和读书写字,等左手休养好了,再治右手。”
安王世子静静地听完了江月的?话,跟陆珏有些相似的?狭长眼睛,变得十分明亮,好似有两团火焰再燃烧一般。
他?说了声‘抱歉’,转过身?深呼吸了几次,再转回来的?时候已经平复了心情,这次他?没让江月躲开,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给她见?过礼,安王世子又转向?陆珏,对着他?倒是没有这么客气,只?是简单抱了抱拳,“也谢过九叔。侄子出来已久,怕母妃担心,这便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