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史家?是商户人家?,敢乱传官家?女眷的是非,想整治他家?再容易不过。
没想到朱氏当场道:“原还当是犬子才疏学浅,面?目可憎,入不得夫人的眼睛,没成想只是因为这样的小事。”
卫夫人诧异,“小事?”
朱氏道:“可不是?说来不怕您笑话,大姑娘那是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月前您刚带着大姑娘回府城,我那傻儿子恰好经?过,隔着车帘匆匆见了大姑娘一面?,便一见倾心?,再难忘怀,失了魂魄一般。若能教他达成心?愿,莫说是没有子嗣,便是损他半数阳寿,他也再没有二话。何况我还有三个儿子,将来从他嫡亲兄弟那里过继儿子过来,也不担心?什么香火。”
她说的言之凿凿,还做下?担保,说会把这桩事烂在自己?肚子里,除了她们母子,不会再让史家?第三人知道。
卫夫人便信了她,后头安排卫姝岚和史文正在定?亲之前见了一面?。
二人在府城的寺庙‘偶遇’。
卫姝岚便开?诚布公?地再次重申了自己?身体有异,不能夫妻敦伦,更不能有孕。
史文正如?朱氏说的那般,满眼都是对她的倾慕,拍着胸脯道:“我心?悦于大姑娘,若承蒙大姑娘不弃,肯下?嫁于我,我们春日踏青,夏日泛舟,秋日尚景,冬日煮茶,那么多的趣事,哪里只想着那等事情?”
卫姝岚在京中见惯了各种青年才俊,史文正不论是样貌和才华,都只能算的上是一般中的一般。
但她身体有异,只觉得哪里还轮到自己?挑挑拣拣?
那次相看结束后,卫夫人向她确认,她也只说自己?愿意,并无任何不满。
于是两家?的亲事便就此定?了下?来。
三书六礼之前,卫大人和卫家?两位公?子都特地来了府城一趟,对史家?和史文正本人视察了一番。
当时卫大人就寡言了许多,卫家?公?子尚且不知道长?姐身体的具体病症,只知道她子嗣上头可能会有些艰难,这才不怎么好说亲,当时对史文正可真的是如?何都不满意,只纳闷长?姐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看上这样平庸的人……
但卫姝岚本人愿意,卫家?父母也同意,便也没有他们两个半大小子说话的份儿。
于是七年前,卫姝在家?中过完十?八岁的生辰,便远嫁到了府城史家?。
一开?始,史文正表现得如?他所说那般,并未展现出任何不满,对她敬爱有佳。
两人夜间虽然同床共枕,却是各睡各的被窝。相敬如?宾。
而朱氏对她这长?媳也十?分慈爱。
加上那时候史家?后院当家?做主、主持中馈的,还是身体康健的史老夫人。
卫姝岚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她对朱氏母子心?存感激,加上自小受到的教导,也是出嫁后要敬爱长?辈、照顾夫君,在朱氏为难地提出需要银钱周转的时候,她也毫不吝惜地拿出了自己?的陪嫁。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少夫人赵氏进门,不久后生下?儿子,开?枝散叶,老夫人身体日渐衰弱,掌家?权分到了大夫人朱氏手上。
她的日子便不好过了起来。
朱氏更喜欢能说会道、又能生养的二儿媳赵氏,卫姝岚觉得很?正常。
赵氏掐尖要强,对她处处排挤,她也不觉得如?何毕竟当年自家?不知内里,差点就相看了赵氏的未婚夫。那会儿卫家?很?快歇了心?思,若是打定?主意非史二少爷不可,怕是赵氏和二少爷的亲事也要黄。赵氏对此心?存芥蒂。
让卫姝岚不能接受的,是她偶然在史文正的白色中衣上头,闻到了一丝女儿香。
两人感情本就平淡,也确实是卫姝岚不能尽为人妻的本分。
她并不觉得恼怒嫉恨,反而主动对着史文正开?诚布公?道:“虽说史家?的组训是‘三十?无子方可纳妾’,但我们的情况与旁人不同,不若由我去和祖母说,让她为你?纳一房良妾。”
史文正那时已经?不宿在她屋里很?久了,难得回家?被她喊到屋里说话,本已经?十?分不耐烦。
闻言更是冷着脸道:“你?jsg去和祖母说,那祖母肯定?问起你?的情况,你?自己?丢人就算了,难道要叫全家?上下?都知道我娶了个石芯子?你?管那么多作甚,我自有我的打算!”
他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嫌恶和鄙夷。
从那之后,卫姝岚就对他彻底寒了心?,再也不管他在外头如?何。
而自从她不肯再像从前似的拿出嫁妆贴补,朱氏以为是她的嫁妆已经?花销殆尽,便对她越发冷漠。
史老夫人精神尚好的时候,也会关?心?她一二,回头再提点朱氏和史文正两句。
不过终归是治标不治本,每次折腾过一阵,朱氏和史文正又会故态复萌,还会以为是卫姝岚告状,迁怒于她,恶言相向。
卫姝岚也着实懒得同他们较劲,后来便只说自己?爱清净,选了个清幽的小院子,过起如?她早前所说,吃斋念佛,青灯古佛的日子。
这次她陪着老夫人回府城,是知道史家?跟穆家?相比,门第略低了一些,需要她这翰林小姐出身的孙媳妇来帮着抬抬身份。
朱氏和史文正虽叫她恶心?,但史老夫人和赵氏以外的、家?里其他人,却待她不错。
尤其是史家?四少爷,早先因为史文正待她冷漠,还几次仗义?执言,为她这长?嫂抱过不平。
她才愿意相陪。当然也不会上赶着促成这桩亲事,前头便也没有主动和穆揽芳套近乎。
“所以我前头说四弟和我夫君……和史文正是不同的。”卫姝岚低头飞快擦去眼尾的泪,再次抬头冲江月和穆揽芳笑了笑,“婆母也没说错,若我是个正常女子,说不定?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江月摇头道:“先前只想着为人处世最忌交浅言深,没有跟你?说的太过具体。那史文正肾阴损耗甚为严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少说也有十?年了。”
“他并不是和你?婚后才渐渐变成现下?这般模样,而是打从开?始就是如?此。你?们婚前和刚成婚后的模样,不过是他假装出来的。”
卫姝岚早就对史文正寒了心?,也早就认清自己?信错了人这桩事,闻言虽也有些惊讶,情绪上头却也无甚起伏,只苦笑道:“原是这般。难怪穆家?妹妹听我把错处归到我身上,会那般气愤。”
两人都说了好一阵话了,原先最为卫姝岚抱不平的穆揽芳却是未发一言。
江月和卫姝岚不约而同偏过脸去瞧她,却看她脸色张洪,眼尾发红,手指用力地扣在桌上,指尖都泛着青白色。
显然是气愤到了极致,以至于失了言语。
她身子才好了没多久,江月怕她气出个好歹来,立刻一手按压她脑后的风池穴,一手搭上她的脉。
穴位揉按过了半晌,穆揽芳总算平复了情绪,咬牙切齿地替她抱不平道:“姐姐身上与常人不同,却是从未隐瞒,成婚之前便与他们说清楚了的。是他们母子信誓旦旦,说不在意这些,才骗得你?进门!如?此背信弃义?,叫人恶心?。姐姐何不与那史文正和离?有姐姐的娘家?在,难道还怕那朱氏和史文正到处乱说?对外便只说是感情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