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门铃响了,季归期走过去开门,羞耻又暧昧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江夜北也一起跟了上去。
来送蛋糕的是蛋糕店精挑细选出来的员工,一身利落的黑色,开门看到两个站在一起比他还高的男人,长发的那个美得雌雄莫辨,条件反射般惊了一下,又对上今天出手阔绰的大主顾似笑非笑的目光,出于职业素养,默默递上了蛋糕,顺便祝福了一声生日快乐,听到一声清浅的谢谢,从电梯出来时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季归期瞥了一眼身后笑得格外灿烂的男人,某人这次准备得这么充分。
“蛋糕送到了,宝贝儿,生日快乐!”
江夜北接过来,今天准备的都齐全了,虽然算得上俗套的生日祝贺,但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人按时完成了所有计划之内的事情,还得到了老婆亲亲,开心劲儿简直溢于言表。
“嗯,谢谢。”
季归期接过蛋糕,看着垂颈曲项白身粉翅的天鹅蛋糕,造型做得很优雅漂亮,羽毛形状根根分明,粉色倒是略显得秀气了些,周围点缀了一圈饱满个大红彤彤的草莓,上面平铺的奶油上用果酱勾勒出花体的生日快乐。
他抬眸看了一眼江夜北,就算自己喜欢草莓味,也不至于……定个这么大的吧……
“咳咳,宝贝儿,我刚做的小蛋糕不止有草莓味的,还切了水果,应该不会太腻。”
江夜北会过意来了,搂住季归期腰肢,看他把蛋糕放在茶几上摞着的礼物盒旁边,略有些心虚地端着一盘甜点和水果过来,蹭了蹭大美人肩膀,看他拆开束带,想帮忙把蜡烛插在蛋糕上。
“不用了,不太想吹蜡烛。”
季归期挡住他的手腕,看着完整的天鹅蛋糕,轻轻摇了摇头,从江夜北手中接过那几只蜡烛,握在手心里攥紧。鋂日缒綆?o海棠⑸柶伍七叁4六澪??
“不喜欢吗?我要了彩色火焰的蜡烛,点起来很漂亮的,对着它们许个愿吧,不想破坏这只天鹅的话,我们就插在小蛋糕上。”
江夜北摩挲美人细滑的手背,凑近去笑着吻他脸颊,客厅的灯光调成了暖色调,他都做好了待会儿关灯让小归期许愿的准备,结果今天的寿星居然不想吹蜡烛。
“不想许,没什么愿望。”
也没实现过。
“嗯?”
江夜北脸上的笑意顿住,却条件反射般握紧了季归期的手。
季归期垂眸,只觉得自己心尖猛然被攥紧了一下,捏得发软发酸,空落落的感觉像是细水流过干涸的河床很快消失,经年累月沉疴难愈。
他笑起来浓烈明艳,但此刻唇角压了下去,点漆般深黑的瞳色里映着面前优雅垂颈的天鹅,面色茫然而沉冷,显得这张清丽稠艳美人面愈发冷淡了几分。
申城几乎从来不下雪,他出生那天,节气虽然是小雪,却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抱着怀中婴孩的温柔又沉寂的母亲耳中,身边陪伴的只有她的父母。
从小就没见过,也不影响他对那个无情抛弃母亲的男人产生浓烈的恨意,只知道他现在已举家侨迁不在国内。
记忆里的雨季真的是最难熬的了,好在今天天气还不错,窗外是澄澈明净的夜空,冷风疏星,偶尔听得几声呼啸的风声。
这时候应该会有深秋的银杏叶被冷风吹落吧。
申城有条刻意留着不怎么扫的银杏观光大道,她曾用温柔优美的语调跟他描绘过,他一直想趁着深秋天气好的时候去看。
可是直到她离开之前,他们都没有一起看过,后来他每年赶路走过校园里金灿灿的银杏大道时,都会有种深深的遗憾感。
那时撕心裂肺的痛变成了时时刻刻砸在心头的隐痛,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回想。
他也是后来才从外公外婆口中拼凑出真相,她是爱自己的,可是这份爱抵不过有些沉重和难以自控。
可季归期现在已经完全能够理解她了,他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和专业见过很多挣扎痛苦,她能给自己五年快乐又烂漫的童年,能不让自己看到她所有的狼狈,这是多么艰难而难以想象的事情,是怎样的毅力和忍耐。
记忆里始终温柔坚定从未在他面前发病的母亲,却还是没熬过五岁那年的冬天。
就好像银杏落尽了,她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说好的带他去她就读的大学附小,她没兑现承诺;说好的等他以后成为一个医生治她的病,她没等到; 那时候小小的他在她怀里许愿说想要你要陪我一辈子,她笑着应好,最后却食言了。
没兑现的好像太多太多了,他数不清了,也成了他的心结。
【期期,明年我带你去看银杏大道,就穿这件小风衣,好不好?我们宝贝一定是最漂亮的。】
【期期……生日快乐,许个愿吧!……想让我猜猜是什么愿望?】
……
说好要去银杏大道,准备好的浅卡其色小风衣他没机会穿上身,之后天气更冷了,第二年他又长高了不少,那件衣服小得已经套不上了。
应他的要求,外婆把那件小衣服认真收了起来。
后来每年春秋他几乎都只穿风衣了,买了很多件,各式各样的,长款短款的,好像这样才能把童年记忆里那件没穿上的衣服弥补回来一样。
有些人是要在长大后千倍百倍补偿自己童年得不到的。
他留长了头发,试图从自己看到几分母亲的影子,以这种方式悄悄怀念她。
后来竟然在这种学生时代长久的特立独行里,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定位,并且坚持保留了下去,哪怕工作了之后也不愿意剪掉。
可他还是改不掉有些习惯了,比如把和她有关的一切都收起来再也不看,比如尽量回避走有银杏树的地方,比如也像她在阳台上的种玫瑰,种的却都是带刺的品种。比如再也不许愿,再也不相信愿望能够实现,一直回避从来没去过游乐园。
“宝贝儿?”
江夜北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季归期情绪突然低落,隐约觉得可能是生日蛋糕或者是蜡烛让他触景生情。
他伸出手,试探着搂住美人腰肢,他抖了一下,肩膀微动,最后还是靠在了自己怀里,好像刚才一瞬间的恍惚没有发生过。
记忆里季归期从来不会主动过生日,那时候他们还是死对头,他会在季归期生日那天去找他,有过一起打游戏的时候,有过一起待在实验室直到深夜的时候,有过待在图书馆一起卷的时候,会给他送一份别出心裁的来自竞争对手的生日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送过蛋糕,也从来没见季归期买过,他一直认为是因为他们的死对头关系不宜这么暧昧的缘故。
这次买蛋糕不只是为了应和告白的气氛,也是为了和他认认真真过一个属于他28岁的生日。
“宝贝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