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时当着奉星如的面对柏千乐如此专横,不说奉星如,连柏千乐都张大了眼,十分惊愕。“二伯?!你”
“二少爷”
究竟怎么样,柏千乐半开着口,急怒攻心,最终也没你出个道理。他一口气梗得脖子都跟着锃红,甩开奉星如的手,“二伯,别欺人太甚!哥,二伯今天这么肆意妄为,都是你惯的!”
奉星如受了他枉然埋怨,一个头两个大;但留给他的,是柏千乐砰砰下楼的脚步之外,连带墙面都微微震动的摔门声。他连忙看向柏兰冈,只见男人在柏千乐的震怒里十分磊落坦然,丝毫不为惊天动地的摔门动摇,他盛了一碗木瓜给自己,温热正好,于是催促奉星如:“快点吃,容易凉。”
奉星如难以受用他才醒悟过来,竟然是柏兰冈屈尊伺候自己。他何德何能!这小小一碗糖水忽然份量重如千钧,他搅了搅甜汤,银耳几乎炖烂了,化成胶质粘稠了糖和水,木瓜沉在透明糖水流淌的白瓷碗里,白的透白,红的橙红,是很老道的南洋风味。
“陪你躺一躺。下午我有个监委的询问,你就在家里,不要出去。有事,叫小黄给你办。”柏兰冈果然如他所言,佣人来收拾碗盘之后,他果然上床,大靠枕垫着腰和臂弯,半躺半靠地看文件。若非奉星如在接连的苦熬之后还遭逢情事,他一定是躺不住的柏兰冈在他手边不足寸尺远,他如何安心。
也许奉星如接连换了几个身位打扰了柏兰冈,他分神来睇下一眼,凝眉问:“腰还酸不酸?”奉星如亦无法否认,他咬了咬牙,勉强混过去也就罢了。殊不知男人弯腰探出身子摸向床头柜,拎起半空的塑料瓶,皱了皱眉。他拨通电话:“五,有没有二号方,叫人送两瓶。”
要不是奉星如腰酸背痛否则他必定弹起来,但他此刻只能眼睁睁地呆望男人提着药酒关上门,步步行来,掀开他的被子,靠着他的手边一屁股坐下:“翻身,给你敷两分钟。”
已经容不得奉星如拒绝了他转身趴在枕头上,将狼藉的后背通通漏向前夜风波的罪魁。男人从不做伺候人的活计,手法功夫当然算不得多么精到蛇酒浓烈,辛辣又苦呛,凉冰冰地倒在皮肤上,被男人手下抹开、揉弄,没两分钟,他手掌滑过之处就烧起火来,辣辣地从肩胛往腰骶之下,一路滚烫。
奉星如贴着枕面,悄悄侧脸,回头注视他男人垂着眼眸,眼睫遮盖了他的视线,而眉骨下鼻梁的线条收得紧密,唇瓣丰厚,小半张侧脸,竟无一丝嶙峋崎岖。男人的钢牌坠在胸前,一吊一吊,折射日光,晃了奉星如的眼。
“看什么?”
也许是身上的疲乏泡软了神智,奉星如脑海里那根弦骤然松懈,话不经思虑便脱口,他听见自己说:“当然是你好看。”
男人手下一顿,撩下眼皮觑来,奉星如深刻懊恼自己嘴快失言,但好话既然说了,绝没有只拍马腿不拍马屁的道理,他索性大大方方地窝过肩膀,看得光明正大:“二少爷,你这么好看,我多欣赏两眼,不犯法吧。”
他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吹起牛皮便不管不顾了:“以前脸皮薄,没敢承认,当时在客厅里初见你,真的太惊艳,我终身难忘。”
“所以你答应了?”
柏兰冈却不为他的夸耀沉醉,反而神气平淡。他手下不停,忽然抛出这一问,倒教奉星如兀自沉浸的思绪中断,奉星如品味着他的语气,竟摸不准他此刻的喜怒是非,只好一边关注他,一边囫囵骗道:“二少爷,任谁在那种环境里,只要看到你,世界上七十亿人口,不论男女,恐怕不会有几多人能有定力,克制得住爱慕,而不倾心于你。”
“爱慕,倾心。”柏兰冈重复他斟酌出的词汇,古怪地哂笑一声。奉星如心里暗道不妙,果然下一瞬,他臀际挨了一巴掌,男人起身去洗手,而不给他留下哪怕可供解谜的只言片语。教奉星如想破头,他决计也悟不透个中关窍,怎么好好一通马屁反倒拍上马腿了。
反观洗手台前的柏兰冈药酒的味道残留在石台池里,柏兰冈擦手时不经意抬眼,和梳妆镜里的男人对视。他客观地审视镜子里的面容,不算年轻了他想起妻子二十年前的那段旧情,至少二十年前,他比如今的模样鲜润得多。更因常年作训,日晒雨淋又保养不精,肤色残存早年的黧暗,不似柏淑美盘顺条亮,不似年轻人蓬勃可亲,仅靠天生的骨相撑起这一副皮囊。
爱慕,倾心,毕竟好话不要钱,当然说得好听。倘若奉星如果真看重这张皮囊,又怎么下得了狠心走完漫长的分离。柏兰冈扔下毛巾,讽刺嘲弄漫开,其余的意兴便消退了。
空气里那股药酒味挥散不开,柏兰冈拖开方寸窗户的缝隙,奉星如躲在被窝里,斜过脸眯了眯眼,仿佛思忖,又仿佛放空。
“二少爷,下午你打算怎么应对?”
“实话,没想好。”
“又是哪个单位的呢。”
“左不过监察,右不过纪委,说到底,也是同一拨。一套人马,两块招牌,车轮战肯定要的。现在他们没有十足的实证,只能询问,连审讯都不合规。过两天”
柏兰冈靠在床头,向外展眼,奉星如听出他沉吟里尾随的不祥,仰望去,只见他愁思凝结。
男人转眼睥来,奉星如忽然通悟了那奇异的不祥,是他自己。他心底也沉下去,思索之后,反而由他给男人交定心丸:“过两天,走程序也该走到我了。有什么是我该说的,或者我该对什么警惕?你放心,我经过训练,审讯的手段不能说全部,至少能用在台面上的我都清楚,他们未必有雄心壮志对我用不入流的阴私否则将来审查流程合规性,平白授人以柄。”
柏兰冈敞着胸膛,单薄的绸衣披在肩上不起多少格挡,周围的肌肤恍若流走一股涩涩地阴凉。他将这感觉归位心底的怅然凄清。奉星如卷入他们柏家的漩涡是无辜,他身为丈夫,身为家主,其实很失职。
柏兰冈捺下沮丧,顺着奉星如的话梳理,确实如他所言,纪委监委办案也要讲求“双查”,即督查案件本身,也督察侦办过程合法合规。奉星如不是他们柏家的核心,审讯压力应当不如他的重。
他们商讨其实也叫串供,但出乎奉星如意料,男人只问了一句:你对我做的生意知道多少。
在奉星如摇头表示全然不知后,柏兰冈缄默许久,只低低地感慨,你什么不知道,这很好。
奉星如于是明白,他不用苦恼怎么应对了。他的心头恍然显现一副挂画,那是他小时候陪同父亲往亲戚家拜年时仰头望见的。大人们打牌,他坐在地下呆看很久,将那幅画牢牢记住了。画作简单,一只葫芦瓶,上书四字:难得糊涂。
彼时他年岁尚浅,涉世不足,但已经有一种孩童的敏锐虽然当时不能尽力揣摩这四个字,他却感知到这它的奢侈;也知道,它是这人情社会里的处世真谛。
奉星如不得不感叹,在各种信息转瞬即逝的时代,保有一种近乎无知的糊涂,何其奢侈。
奉星如:怎么搞的,我的马屁也会拍错?
Alas好久没更了是不是,老婆们,鸡咕咕回家了(挠头
这几天先跟老婆们请教了这段剧情怎么圆,查了以前的新闻,又看了两天反腐纪录片,一颗只想搞凰的心被狠狠洗涤了
第091章 83
“手机请关机,然后交给我们,您理解。”
“好的。”
一位男纪委引手,奉星如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依照他的指示关掉一切信号源,关机。交到台面上,他们将它封入透明的密封袋里。
女纪委发现了奉星如的视线,奉星如对她一点头,她也看向密封袋另一位纪委打开执法记录仪,拿着密封袋的那位对着执法记录仪提高示意。
女纪委对奉星如也回报微笑:“奉组长,您放心,我们的流程一定合法合规。我叫周炀,您可以叫我小周;这是张之桥,这是冯魏。”
她不似一般做案件的纪委监委话锋凛凛,不能说和善,至少情面是给足了的。明明是惯例要讲明的原则,她讲得不生硬,口吻熟稔,就好像奉星如是她不远不近的朋友。奉星如脸上微笑点头,心里打了个突,那口钟微沉下去。依照他从前那么多缉拿任务里积累下来的审讯经验,这位周纪委,相当老手。
“周纪委。张纪委,冯纪委。”
“奉组长,接下来的问题,还请您如实回答。我们会详实记录,您也可以随时补充,纪律是这样,请您配合。”
“我知道的,一定配合。”
奉星如清了清喉咙,周炀笑了一笑,她夹着笔在手上弹,笔盖还没有旋开,倒是旁边的张纪委问话:“奉组长,根据民政局的记录,你们提出了离婚申请。”
奉星如点头:“对的。”
“什么时候?”
“今年x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