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奉星如真的不曾踏出柏千乐的房门,过了些时候,楼下又嘈杂起来。

柏千乐起身离开处理那些堆积的事务,直到他再回来,奉星如才找到空隙问他外面的声响。

谁知男人竟沉默了片刻,拂开了他的问题:“不用管。”

但总有不识趣的人。

奉星如躺得四肢发软,门外忽然传来规律地两声叩门无人应答,又是两声。柏千乐按住了要起身的奉星如,他回来得快,脸色却有些下沉。

“是五爷。”

他垂眸凝视奉星如的脸孔,那张脸似乎也在听闻他所言之后平淡了。

“我不想见他。”

连柏千乐都铭记着那天的失言侮辱,奉星如虚?苍白的面容他很干脆地应了个“好”,转身出去了。

随后果然再没有了别的打扰。

那天佣人送来了许多补养药膳,加上柏家想来吃用精细,膳食一道又一道,眼花缭乱。奉星如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吃的是补品还是正餐,柏千乐递来,他便喝进肚子里。似乎今天的汤汤水水格外多,味道也不似平时。

直到他终于迈出那扇门,终要对上那几张他避不开的脸面

长发披肩的男人立在花台边,闻声转身看来,奉星如便停留在原地。避无可避,他们之间是一段缄默的距离。柏淑美端详着奉星如的停留,目光轻轻下撇,看见这一段刺眼的间距,不经意地抓紧了手套。

他是赶回来的奉星如也端详着他的装束,但不同于二十年前,他已经不会再揣测男人的意图,更失去了过问的兴致。他也不怕再遭受上一回的辱骂凭他对柏淑美的了解,男人不会再做一次同样的事。

他就停在这里,沉默地等候男人这一回的举动。

他的沉默奏效了当热,一如既往地奏效着。男人似乎总是很轻易地溃败在他漠不关心的沉默里,他前进两步,奉星如脚跟一退。他微微张大了眼睛,停滞了:“昨天的参汤,喝了吗?”

小狗好像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捏

恭喜五爷喜提老婆闭门羹ω

第162章 110 下

奉星如宁愿自己是失了德而白日撞鬼。面前的男人问什么?参汤?

昨天那盅药味腥甜的汤?

奉星如犹自惊疑。这辈子,他还有混上柏淑美一口恩惠的时候?太荒谬,以至于连理解都显得荒诞。他呵了一声,“我不知道”

后头的话也许不好听,他咬住了,改口道:“多谢,五爷费心了。”

可那个男人不依不饶:“我叫人买了别的料,等下让他们再”

他吐字的时候,眼眶下的那颗朱砂痣似乎在闪动。

奉星如想,也许是自己错眼了,是外头的天光在摇晃。他打断了男人不知因何而起的殷勤,他无福消受。

“今天这个日子,军部应当有例行早会。五爷是从军部赶回来的吧?何必在我这里磋磨时间,柏家鲍参翅肚,我吃什么都很好,不必费心了。”

柏淑美杵着不动,他却是要下楼的,“还请五爷移步。”

“去哪,你想回西苑?”

奉星如在楼梯口前停下,没有回头,只听男人像陈述一件事实般:“千乐回来见不到人,必定闹得整个家鸡犬不宁。他的脾气,现在是越来越大了。”

奉星如撇下眼帘,绵长的、地毯如瀑布般倾泻不绝的台阶。他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口气是怒还是懑,“我知道了。”

“你的档案,军部知道了。现在还没谈拢他们两兄弟的动向你的情况比起他们也不算简单。复职或者另外启用,都得一段时间,先在家里休息吧。”

不上不下的局面,也在奉星如的意料之中。

他捶了扶手,小鱼际撞上坚实的木料,钝痛弥漫。他又摊开手掌握上扶手,“我不意外。你放心,没你们发话,我不会乱走的,我只是下楼吃早饭。”

奉星如径直踩下楼梯。不久果然听得外头催促声声,乌泱泱的军靴倒把管家唬一跳。管家做事不错,就是容易犯急别人急他也急,匆匆地安排好了奉星如便连忙奔出去。

回来跟在明晃晃的肩章们脚后跟三催四请,好歹将柏淑美伺候上车。那副官正是老熟人大材小用接送奉星如探望柏兰冈的那位,他看见奉星如,还点了个头。

乌泱泱的肩章们旋风一样刮走了。

无所事事,这四字实乃奉星如生平罕有。也无意在这偌大的山顶豪宅闲逛,从前是没这个胆量,如今竟是没必要了。只是砖块瓦砾终究是死物,全靠活人生气养着,此刻一家老小都不在,事变后家里佣人辞的辞退的退,人口大减,竟显出冷清清的下世光景来。

奉星如坐了会,耐不住庞然逼来的萧瑟,他想拿了电脑梳理梳理,管家问他茶水送到哪个房间,他忽然哑住了,答不上话他才发觉自己无处可去。柏千乐的房间倒是睡了好几天,那毕竟是柏千乐的地盘。柏兰冈那也像个雷池,男人不在,他还是少进为妙。书房也不好去,倒不是对他设了什么禁令,只不过那里痕迹太重满墙都是历代柏家人的光辉事迹,大班椅,柏闲璋常常挨靠;台上也都是他的文书资料,几个待客沙发,不知道谈下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管家见他迟疑,出了主意:“要不藏书室,那里也有写字台;地下酒廊?我给你开两瓶,不告诉他们谁知道呢。活动室?打打球,也有沙发吧台,影音室怎么样?我给你放部电影,个词点讲?白噪音,办公也办得,睡觉也很助眠。”

奉星如最后却摇摇头,一处都没选。

管家叫人把他的笔记本送下来,就在客厅家摆上果盘点心。电脑上交过,恐怕数据都被那些人翻检备份过,他整理着,只觉得头痛。

这种工作一旦开头,是停不下的。直到中午管家来问他摆饭,奉星如方觉枯坐一早上,腰酸背痛。

他谢绝了管家送他回柏千乐房里睡个午觉的提议,饭后要了张毯子,就在沙发上眯过去了。

也许是这一觉懵得长了,午后的日光晒进来,暖得发烫。有朦胧的身影在他意识里徘徊,他猛然惊醒,脸颊旁的手滞了一瞬,随后在他唇上滑了一滑,才收回去。

奉星如这才察觉自己的嘴唇起了皮。

“怎么不回房间睡?”

是柏千乐,他直起腰,喂奉星如

喝水时,扫了一眼他的电脑。“小眯一下,懒得跑了。”

回答之前,柏淑美那句话忽然浮升柏千乐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好似一口警钟,突然就在奉星如心里亮起红灯,警笛盘旋。原来他一直忽略了柏千乐,也不是开朗疏阔的性子。阴郁压抑,他比他的长辈们更甚他是这屋檐下,无人察觉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