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于寿竹亲点了这一位呢,还特别交代说,无论如何也要把人调过去,如今看来,果然是个出类拔萃的。
念及此,林寿香不免又有几分后悔。
早知金海桥畔藏着如此人物,她就该多往这里逛一逛,先一步将人调去尚宫局才是。
她们那里也缺人手,不少人都是身兼数职,她手头上也是好几桩差事甩不脱,镇日里忙得晕头转向的,否则,她方才也不会说出“躲清闲”这样的话来。
而如红药这样的好苗子,一俟进了尚宫局,稍加点拨,立时便能派上用场,或可暂解燃眉之急。
只可惜,此番却是尚寝局手快,抢在头里占了个先,她们尚宫局空握着名籍大权,却被人拔了头筹,算来也是失职了。
林寿香兀自扼腕不已,却并不知晓,若她当真调红药去尚宫局,红药只怕要急得跳脚。
她可是铁了心要走前世老路的,一步都不肯错。
而前世时,她便是去了尚寝局,过后才得着无数际遇,亦成就了活着离宫的那个红药。若半道儿被尚宫局截了胡,则往后该怎么走,红药就真是两眼一抹黑了。就凭她这点子微末本领,在不知前路的情形下,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到时候找谁哭去?
阎王爷么?
“你来,先见过这位林司簿。”钱寿芳此时又道,语声中含着笑意。
红药依言上前见礼。
钱寿芳一心向红药示好,态度自是极尽温和,一壁说话,一壁便亲拉起她的手,将她领到林寿香跟前,笑道:“喏,这就是你要的顾红药了。”
又转向红药笑道:“林司簿是来调你去别处当差的,一会儿你便随她去罢。”
红药闻言,再度屈膝行礼,面上的神情却很懵懂。
这绝非她演戏,实是她此际仍为旧时记忆所扰,还没回过神来呢。
此情此景,落在钱、林二人眼中,便是红药天真无知、心地简单,倒叫二人生出两分怜惜。
“你别怕,这是好事,往后你便要在尚寝局当差了,那地方就跟家一样,你去了就知道了。”林寿香温言说道。
这似曾相识的语声,终是令红药清醒了过来,低低应了个是。
见她行止规矩,纵使听闻这等消息,亦未像寻常小宫人那样喜形于色,林寿香先入为主,越发瞧她顺眼,遂又和声道:
“现下时辰也不早了,你这便回屋收拾收拾去罢,衣裳鞋袜什么的都不必带着了,六局一司的衣裳样式和你们这里不一样,便带了也穿不着。”
第033章 出笼
红药一面听,一面点头,心底里,渐渐涌出真切的喜意。
可算不用闻马桶味儿了,真是谢天谢地。
最近她连喝水都是这个味儿,饭量也减了好些,若林寿香再不来,她真不知还能坚持几天。
向林、钱二人告了个罪,红药便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回到了耳房。
红棉并芳月皆在,见她进屋,皆是一脸地艳羡。
方才刘喜莲沉着脸过来,将红药将去尚寝局当差之事说了,说完了,便摔帘子出了屋,那力道大的,险些没将帘子给拉断。
后来,红棉扒在窗户眼儿里瞧见,刘喜莲的脸上,再没有丁点笑模样,想是气得狠了。
如今红药回了屋,她自不好再偷瞧,又着意卖个好,遂笑着迎了上去,问:“红药妹妹,听说你要去尚寝局当差了,可是当真?”
说这话时,她面上挂着熟稔而讨好的笑,态度之亲昵,直是前所未有。
红药委实懒得敷衍她,只点头道了个“是”,便走去床边,寻了块包袱皮,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私物不多,不过帕子、香囊并梳裹之物罢了,拢共也没几样。
见她神情冷淡,红棉咬唇不语,心头火却直往上窜。
不就是去尚寝局么,有甚了不得的?摆这副臭脸给谁看?
况那尚寝局可不容易混,就红药这个笨猪样儿,便去了,也是被人打出来的命。
心下虽是恨极,可红棉的脸上,却不敢带出一丝不快。
不说别的,那游廊下头还站着两个人呢,那可是真真儿的硬仗腰子,红棉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两尊太岁头上动土。
深吸了几口气,将那火气向下压了压,她向前凑几步,笑得越发亲昵:“红药妹妹,要不我帮你收拾吧,你不知道,我最会收拾东西了。哦,我想起来了,那柜子里还有你一支钗子呢。”
话音未落,她便不由分说飞跑至柜前,从里头取出一支扁银簪来,转身笑问:“是这个不是?”
红药再是不想理她,也不好当真撕破了脸,只得含笑道:“这个是我的,多谢红棉姐姐。”
从今后,不过是各自天涯罢了,这等小人,没必要得罪。
见她终于肯应声,红棉大是得意,越发小心讨好起来,一时递水、一时送瓜子,围着红药直打转。
芳月咬了咬唇,也想凑过去帮忙,却被红棉挤去了一旁。
“去,去,这里没你的事,你要真想帮忙,外头栏杆还没抹净呢,你去抹了罢。”红棉比她大了一辈,架子搭得十足,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芳月当即便红了眼圈,委委屈屈站了一会儿,便掀帘出了屋,也不知是不是寻她表姐哭诉去了。
红药自不会理会这些,红棉更是瞧她们不上,只一心巴结红药。
一时收拾妥当,红药便向她道别:“我走了,红棉姐姐保重。”
红棉满脸不舍,将她送至门边,叹道:“唉,你这一去,姐姐就剩一个人了,想当初咱俩那样好来着,你还经常问我讨瓜子来吃呢。”
红药哼哼哈哈地应付了两声,红棉眼珠一转,又扒拉着她的耳朵道:“何时有空,我找你耍去,你可别不理人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