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1 / 1)

可是,她一介宫婢,又远在六局,便是一命换一命,她也没法子弄死一位昭仪娘娘啊。

似是察知她所思,荀贵妃轻笑了一声:“瞧你吓得这样,放心罢,用不着你动手,本宫不过是要你往外递个消息而已。”

红袖一怔。

往外递消息?

递给谁去?

难不成贵妃娘娘还留了极厉害的后手?

思忖间,荀贵妃又轻声地道:“前几日,本宫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金海桥西有那么一些人,专门收钱做这事儿。本宫给你的差事便是,去打听出那些人是谁。”

听轻细的声音,令红袖被寒意冻住的血液,重又恢复了流动。

原来如此。

她听明白了。

荀贵妃的意思并非要她动手杀人,而是让她去打探消息。

虽则这也是凶险至极之事,却好过了前者太多。

红袖暗自松了口气。

“听说,那人是个老嬷嬷,年纪约莫有五十多,你多去冷宫那里瞧瞧。本宫觉着,她可能就是冷宫的也未可知。”荀贵妃再度说道。

红袖躬腰听着,心里恍惚得厉害。

当年同在尚宫局学规矩的小宫女,而今,已然踏上了不同的道路,安稳如红药、登高如红杏,还有红袖自己,一直且将永远受制于人。

她怔忡地想着,一时悲从中来,只觉得这盛夏天气已然变作数九寒冬,令人彻骨地冰冷着、颤抖着。

第261章 喜事

小暑将尽,天气愈加炎热起来。晴天倒还好些,最苦莫过于雨天,那水汽和着热气齐齐涌来,真真是上蒸下煮,简直能把人给烤熟了。

这样的时日,冰块总是用得格外地快,加之三公主又正是屁屁上三把火的年纪,越发禁不得热,每日定例的那些冰也未必够使,红药三不五时地便要带人去外皇城催领些回来。

这一日,三公主歇午起榻,红药服侍她念了会书,因见那冰鉴里又只剩了一层浮冰,根本支撑不到晚上,便叫上几个小太监出了门。

才转过狭长的夹道,迎头便见对面走来两个宫女,皆穿着六局服色,其中一人还是熟人,却是红袖。

“哎呀,顾典事,真是巧得很,我正要找你呢,可巧半路就遇见了。”一见红药,红袖立时笑吟吟地迎上前来,屈身行礼问好。

红药向来对她存了些警惕,侧身只受了她半礼,面上堆起一个甜洽洽的笑:“红袖姐姐好,咱们好久没见了。”

一面说着话,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心下生出几分骇异。

红袖瘦得厉害。

不是那种抽条长个儿的瘦,而是一种点灯熬油似地瘦,原先丰丽恬和的面庞,此时却现出了骨相,两腮微凹、眼窝深陷,皮肉紧绷在骨头上,虽还未到形销骨立的地步,却也有些脱形了。

她这是怎么了?如何瘦成了这样?

红药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的这个时节,她在烟波桥上发呆,红袖办差归来,曾与她闲话过两句。

彼时的红袖,神完气足、内蕴灵秀,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光泽柔润,自有一股知书识礼的气度,而更要紧的是,她看向红药的眼神中,有着一股研判品评的意味,居高临下,如同主人拣择手中的物件儿。

这种眼神,红药前世今生曾见过无数次。

在这皇城之中,唯有那些有背景、有靠山、底气十足的婢仆,才会以这样的眼神看人。

而对这样的人,红药素来是敬而远之的。

此等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站在她们背后的人。

是故,她从不与红袖接近,在她面前连话都不肯多说,以免平白招惹上什么是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此刻的红袖,却与红药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女,大相径庭。

“呀,红药妹妹如何这样看着我?我是不是吓着你了?”似是知晓自己形容憔悴,红袖抬手摸了摸脸,笑容中有着一丝合宜的无奈:

“唉,最近我总是没什么胃口,晚上又常走困,姑姑说我这是苦夏,还赏了我两副药吃,却也没见好。所幸也就是瘦些,旁的却没什么。”

她轻言细语,一行一止如往常般亲切和善,言辞亦是滴水不漏。

“这话说的是。天气确实是太热了,我胃口也不大好呢,晚上也总是要热醒几回。”红药含笑应和着她,笑容依旧甜美,却丝毫不显亲近。

对于红药若有若无的疏离,红袖似是毫无所觉,犹自叹道:“是啊,这天儿真是太热的。我记得从前咱们在尚寝局的时候,夏天也没这般热法。今年也不知怎么了。”

红药点头道:“嗳,这话说的是。”

随口敷衍一句,立时转入正题:“不知姐姐寻我何事?”

她可没功夫与这一位打哑谜。

红袖闻言,“哎呀”了一声,拍手道:“净与你说些闲话,却忘了正事儿。”

说话间,她便从旁边小宫人的褡裢里取出一本簿子,陪笑道:

“再过两天,三殿下便要去定国公府贺寿,原定了肩舆一抬、八伞、八扇、十二羽,再帐幔若干。昨儿太后娘娘忽然说了,要多多加派些仪仗,姑姑便叫我来与顾典事说一声。”

她将薄册翻开,指点其上几处道:“顾典事瞧,都记在这上头呢,您请过目。”

一旦论及正事,她立时换了称呼,规矩上也是一丝不苟。

红药早便知晓此事,伸手接过簿子看了片刻,点头道:“数目都是对的,公函拿来与我画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