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1 / 1)

若不是因了他,她也不会掺进这些事里去。

是故,他早早便打好了腹稿,只要红药一开口,便先拿枣泥糕给她甜甜嘴儿、甜甜心,接着便把那成百上千的好话往她面前丢,再服软叫她几声“好姐姐”,最后,奉上最厉害的杀手锏话本子。

到时候,想必这位小顾管事便能消气了。

却不想,一块糖糕足矣。

真是太好打发了。

如此想着,徐玠心底竟有一线莫名地牵疼,软软地不着力,唇角的笑亦温软起来。

他悄悄摸了摸袖笼。

厚密软滑的织锦布料下,是一柄坚硬的玉筒,触之微有些硌手。

那几页话本子便卷在其中。

他相信,最后这话本子一出,红药必会欢喜得疯了。

按下这些杂念,又侧首忖度了片刻,徐玠方笑答红药道:“你也不想想,那吴承芳能从最苦的司设监一路混到乾清宫的,运道是其一,他那脑瓜子必定也绝笨不了,你说是不是?”

言至此,望一眼红药,微带几分夸赞地道:“不说别个,你想想你自个儿不也一样?虽则你一直谦辞自己笨,可是,你到底比旁人多活了一辈子,一举一动超然于众,这才会有今日这般际遇。”

红药嘴巴嚼得飞快,也顾不上说话,只捧着那热乎乎的枣泥糕胡乱点头。

这一世她确实混得不赖,当然,这其中泰半是徐玠之功,且结果是好是坏,如今尚且不知,只她亦知晓,她自己亦在其中起到了一些作用。

若没了前世那番见识,她在乾清宫里如何站得稳?

那些小宫女、小内侍的伎俩,可是一点儿不少的,便来个差不多的老嬷嬷,短时间也未必能应付得了,红药却是三下五除二便立了威。

如今,她手下几个人都被弹压得死死的,再不敢搞东搞西。

果然的,能混到乾清宫这地方且立足极稳的,都不会太笨,她是这样,吴承芳想必亦如此。

徐玠此时又道:“老萧告诉我说,他们赶过去的时候,看到那河水中央飘着个雪人,过后吴承芳也含糊地说过,他是见那雪人立在河滩上,一时好奇想过去瞧瞧,却是不小心踩空落了水。我猜测,这雪人应该便是引他入局之物。”

雪人?

红药一下子停止咀嚼,眼睛亦张大了几分。

居然还有雪人么?

她怎么没瞧见?

欲待要问徐玠一声,再一转念,忽觉心虚。

她当时只顾盯着吴承芳看,过后见人救下来了,她便立时遁走,从头到尾,她都忘了这所谓的“死局”,是要有一个“引子”的。

她飞快低头咬了一口糕。

好险。

还好方才碰面后,她啥也没来得及说,逮着糖糕就开始猛吃,却也不曾露了怯。

徐玠对此毫无所觉,接着又道:“我认为,那个雪人很可能便与陈长生有关,而吴承芳明知此事,却还是佯作不知,那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寻找机会狠狠地报复回去。”

说到此节,他讥诮地一笑,续道:“至于陈长生,我认为他的目的是要探出吴承芳的深浅。他很可能觉着,吴承芳逃过此劫,说不得背后有高人相助,因此他才会冒险数度前去探望,这是将身为饵,钓大鱼呢。”

徐玠眉眼微冷,敛住了话头。

红药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糕,心下巴不得徐玠再多说一会,把那雪人之事给混过去。

好在徐玠似是已然将此事忘了,并未再提及,只问红药:“陈长生和吴承芳走得这般近,他二人到底是怎生结识的,你打听到了么?”

红药心头大松,忙用力咽下糕点,说道:“我向花喜鹊私下打听过,那陈长生当年与吴承芳都在司设监当差,这陈长生心眼特别多,有时候分明他犯了错,挨罚的却是旁人,他过后再去嘘寒问暖。吴承芳那时候年纪小,约莫便是被他哄骗了,两个人私交应该不错。只那司设监与陈长生交好的小太监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倒也没显出他二人有多好。”

她停顿了片刻,又续:“后来,陈长生调去外安乐堂当差,恰好那时候吴承芳生病也被挪去了外安乐堂,陈长生便顺手关照了他几回,应该皆顺水人情,只吴承芳一直受欺负,只怕那时候他便当了真。”

她似是有些不屑,“嘁”了一声道:“花喜鹊偷偷告诉我,陈长生瞧着不吱声不吱气地,像是很老实的样子,实则他在外安乐堂、御用监并司设监却是人面极广,到处都有他的干亲。他还亲口向花喜鹊炫耀过,说他的干亲遍布皇城。照我看来,这人就是个奸滑之辈,到处认亲,也不知安着什么坏心思呢。”

语毕,低头咬了一口糕,语声含混地道:“这就些了。”

第172章 提篮

徐玠闻言,垂眸沉吟不语。

他一度以为,陈长生是有意接近吴承芳的,如今看来,只怕有误。

陈长生四处交游,其用意昭然若揭,吴承芳不过是其网中的一条鱼罢了。

接下来的一路,两个人皆不曾说话,徐玠埋头沉思,红药则“嘁里咔嚓”地吃糕,幽幽巷弄之外,长天阔朗、明月高悬,喧嚣的人声被夜风拂来,听来亦如同梦呓。

小半刻后,厚厚一块枣泥糕已然尽落红药腹中,而他二人亦已自巷中穿出,来到了尚武坊。

这是离皇城最近的坊市之一,临着宽阔的城河,河畔垂柳依依,虽是冬季,那长长的柳枝拂过水面,水中明河共影、月轮如银,景色却是很美的。

因好些衙门设在此处,尚武坊外的皇城城墙便比旁处更高出一截,颇为遮挡视线,并非观赏焰口的好所在,是故,这坊市离皇城虽近,却反不及另几处热闹。

“咱们便在河边走走罢,那里人少,说话也不怕人听见。”徐玠提议道,又举了举手中提篮,笑得一脸神秘:“我带了好家伙来。”

红药的眼睛登时亮了。

是好吃的么?

虽然肚子有点饱,但是,几块肉脯还是装得下的。

她藏在袖中的手碰了碰肚皮,心里一阵美滋滋,面上却维系着矜持的笑,轻轻点了点头:“嗯,那就去走走,等会放焰口的时候,有一些能飞得很高的,那河边也能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