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手中的长枪转了个方向, 握柄依次挑开车帘, 即便见了老夫人,这军卫的神色依旧冷硬非常。
借着破开的帘子, 顾清宜的目光放在了长街上站得密密麻麻的黑甲军卫上, 三?步一人, 五十步一哨, 各个身姿高大, 枪上的红缨在北风中飞起, 映着泛着幽光的峭尖, 透着森森杀意。
赶去皇城的皇家宗亲不?少, 军官很快放行。
顾清宜的目光缓缓收回, 一侧的李娥知道?她的疑惑, 轻声解释道?:“这是高祖时就留下的黑甲卫, 他们不?听?命于任何人。”包括裴家之后的每一位帝王。
“黑甲卫?”顾清宜神色有些疑惑。
“我?幼时的时候见过一次黑甲卫, 或者说, 黑甲卫只出现在皇帝驾崩之后,警戒上京城。”李娥淡淡道?。
自古帝王驾崩到?新帝登基这群龙无首之际, 叛乱夺权无数。
先高祖留下黑甲卫驻守在相国寺,就是为?了维护上京城的稳定, 确保新帝顺利登基,所?以他们不?听?命于任何人,若要说一人,那就是已故百年的高祖皇帝。
马车停在了西侧门,顾清宜跟着下了马车,只见裴氏的皇家宗亲已经陆续走了进去,李娥拉了拉顾清宜,“进去要垂眼含胸,面露哀色,能不?出声就不?出声。”
皇家肃穆,如今只是皇帝驾崩,尚未确定新帝,不?知丧葬谥号,她们今日?只是在金鸣殿前跪一日?以示扼腕悲心。
“母亲放心,清宜明?白。”
顺着人流,小太?监将她们这些皇室宗亲引到?金鸣殿前阶左侧,左侧的最前方,已经见春和长公主跪在那处。
按理说她和裴平是亲姐弟,应该和皇后一起在殿中的,可长公主和裴平的关系如今如水火,裴颜春宁愿在殿前吹着北风淋雨,也不?愿进去。
不?等几人在外待多久,金鸣殿厚厚的殿门豁然推开,北风穿堂灌了进去,连走出来的佟德光所?戴的巧士冠帽也被掀飞,露出梳得齐整的、花白的束发。
佟德光扫了眼正中跪着的三?品以下官员,还有左侧的皇室宗亲,声音悲切:“圣上宾天”
{轻轻的吻}
“跪”众人齐齐叩首,后宫妃嫔呜咽的哭声从最边上传来,应着呼啸的寒风,气氛越加沉凝。
对?于裴平的驾崩,显然许多人更关心新帝是谁?外州暴乱,民不?聊生,大宣等着位敢于征伐的帝王一统兵权,让百姓休养生息。
王赤有些跪不?住,他踉跄问:“佟公公,圣上可有遗诏?”
“圣上遗诏”殿内的郭尚书走了出来,手上举着一张明?黄色绣着龙纹的布帛。
“圣上遗诏,册二皇子裴次端为?太?子,圣上驾崩,太?子顺承而继!”
“什么......”王赤仓皇跌坐。
顾清宜心底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她看向前面恢弘壮丽的金鸣殿,裴霁回虽然还和其余大臣在里面,但她总算放心了。
“呵......”长公主轻笑一声,百感交集。
这时局已定,笑纷纷,青史论都讹。没想到?裴平这样看似淡泊,实?则自私刚愎的人,在人世间最后一刻还能念及裴次端是自己的骨肉,顾念着一丝丝的亲情,倒也不?算完全的冷血,但对?她这个嫡姐,当真是绝厉得很呢。
... ...
乌云沉沉,顾清宜等人坐着马车回到?郡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天色大黑了。
渚白居的回廊上点了烛火,半夏将顾清宜扶到?罗汉榻边坐好,“少夫人稍等片刻,奴婢已经让人去烧热水了。”
“嗯。”顾清宜额角滚落一滴冷汗,应声也有些有气无力。
“少夫人哪不?舒服?您的脸色这么白,要不?要奴婢去禀告郡王妃,让她做主去请大夫......”
皇帝驾崩的非常时期,暮色四合所?有的商铺包括药铺医馆都要关门,如今去找大夫当真是难上加难。
“不?必。”顾清宜打断她,她揉了揉被裴温撞着的心口,可又感觉肚子痛,一会?儿又是跪了一天的膝盖疼,她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今日?又是早上的茶花宴,回府松柏院又有那样的事?,现在又跪到?了天黑,许是今天太?累了,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半夏只好点点头,去给顾清宜找身暖和的衣裳。
热水摆在屏风后,自从和裴霁回在一处,她也不?大习惯让丫鬟进来伺候,屏退左右,她绕到?屏风后,先前觉得心口疼,如今烛火明?亮,她褪尽衣裳才?发现那隐隐作痛的心口竟青了一大块,边上都有些泛紫。
裴温抱着必死的心去撞柱子,力道?当然不?小。
天色已晚,顾清宜简单沐浴了片刻,就脸色发白的上榻歇息了。
原以为?醒来能好一些,谁知道?半夜竟越来越疼,半梦半醒之间,连她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想张嘴喊人,却生不?出半分的力气睁眼。
直到?
床帐被拉起,屋中的烛火印在她的脸上,一只熟悉的温热手掌托起她的脸,察觉到?额头被轻轻覆盖住,而后,有些冷沉酝着些怒意的声音响起:“去叫周大夫。”
幸栖这时走了进来,看着眉头紧皱,脸色发白的少夫人,“大人,新帝尚未登基,外面都是黑甲卫,如今已经宵禁了。”
裴霁回还穿着一身绯色的官袍,从腰间将官印名拽了下来,“速去。”
幸栖眸子闪过几丝错愕,恭敬伸手接过,快步出了渚白居。{轻轻的吻}
裴霁回伸手将她半捞进怀,他扫了眼底下跪着的几个丫鬟,眸光如带着寒刃,让半夏几人都微微一抖。
他的语气有些动怒,冷笑道?:“明?知道?你们主子睡前脸色不?好,今夜还不?留个人在偏屋守夜,怎么,我?不?回来,你们是要等到?天亮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奴婢......”半夏语结,羞愧的垂了头。
当初姑娘未出嫁时,她们确实?是每日?都有人守夜,但姑娘入了渚白居,和大公子在一起不?喜人打扰,慢慢的她们也不?怎么睡偏屋守夜了,加之今日?事?情太?多,竟一时疏忽。
“大公子,奴婢知错。”
睨了眼底下跪着的几人:“明?日?自己去郡王妃那领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