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回才下了早朝,身上是那身她见过几次的绯色文鳐纹样朝服,如今引着晨光而立,面?如冠玉,长身玉立不外如是。

他长的冷峻并?不女气,但站在顾清宜精心照顾的花圃中,竟连那些争艳繁花的颜色都压了下去。

“大表哥,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说话间,她下了回廊的台阶。

溪萸阁的小院子中间有处六出翘檐的观景亭,半冬将热茶搁在小亭中的石桌上便轻声退下。

裴霁回看?了眼她,将手上拿着的小竹筒递给她:“幸桥连夜出发,估计也要今日深夜才能到安州,这消息是都护司暗哨送来的。”

顾清宜手上快速的接过,正要打?开,却忘了自己掌心的伤口,扯得忍不住轻轻抽气一声。

血迹透过掌心握着的绢帕洇了出来,裴霁回神色一顿。

她的手骤然被男子握住,掌心温烫有力,让她挣扎不得半分?。

“大表哥......”

“手伤了怎么不处理?”

他的语气沉了几分?。

顾清宜咬唇,抬眼看?他,那抿起来的薄唇透出男子几分?不悦。

“......方才我想?着修剪一下开败的花,不小心被剪子扎到了,还?没来得及去处理伤口。”

顾清宜咬唇轻声解释。

但不知男子听没听进去,钳着她手腕的温热手掌未曾松懈半分?,知道他不悦,顾清宜也不敢挣扎,竟就这样由?着他握着。

裴霁回垂着眼,小心的将那嫩绿的软绸绢帕拿开,渗了血又干的地方粘在了伤口上,他不敢用力上撕下绢帕。

“还?愣着作甚?快些去拿些热水和伤药过来。”裴霁回有些不悦的扫了眼干站在一边的半春和半夏。

两人从裴霁回这亲密的举动中回神,连忙进屋拿伤药。

“只是小伤,不必这么麻烦,嘶”她后半句没说完,就疼得抽气。

裴霁回乘她不注意的时候,骤然撕下沾着伤口的绢帕,疼得她眼角不自觉的溢出些泪花。

“绢帕不干净,得拿下来才好上药。”裴霁回看?着她眼眸变得水汪汪的模样:“......很疼?”

这般轻的嗓音,犹如亲喃,顾清宜从未见过裴霁回这样已经?称得上温柔的神色和语气,心底有些怪异,不怪她多想?。{轻轻的吻}

“现在不疼了。”

下一瞬,手腕处的温热移开,裴霁回松了手。

他坐在了顾清宜身侧的石凳上,接过那未曾打?开的竹筒信,手指宽的纸条被他展开:“知道你着急,这是我方才接到的消息,原本按照大理寺寻常的流程,也该是等到两日后这消息才能送到圣上跟前,但宣安王世子的斥候在列,将消息提前送来了。”

“......提前送来?”顾清宜愣住,连手上的伤口疼痛也忽视了。

“估计今日夜里?,安州两位皇商联名写?的陈罪信就会送到圣上跟前。”裴霁回出声道。

“那、那事情还?是来不及......”明?明?昨夜还?抱有一丝希望,一旦送到了圣上跟前,按照流程,父亲很快便会被提官待查。

裴霁回语气沉稳,无端让人信服:“你别急,我既然来找你了,定是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你觉得此事可行,我午后便进宫面?圣,只要你能保证,那霍夫子能拿到剩余那三人中的账簿,此事便可解。”

“能。”顾清宜肯定道。

不怪顾清宜这么肯定,因为霍夫子的丈夫,就是安州的皇商之首。

他能到天子近臣,其实最读得懂圣心,如今安州早已不复往日繁荣,顾阑又失踪了生?死未卜,作为天子,裴平没道理还?追着安州不放,将顾阑撤职调查,反而会寒了忠臣心惹得闲言碎语。

何况,这些证据来的太过凑巧,实在像急于撇清关系,嫁祸在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身上。因此,只要顾清宜能及时拿出证明?顾家清白的证据,即便是裴平,也愿意多等她一日。

两人脚步声传来,顾清宜抬眼,见半秋和半冬各自端了热水、伤药和干净的绢帕过来。

顾清宜侧身,准备想?让两位丫鬟为她清理伤口时,手腕再次被拽住。

“放好便退下罢。”男子冷声吩咐。

半秋和半冬齐齐脚步一停,眼前明?明?是那霁月清风的大公子,如今却举止亲密的握着她家姑娘的手腕,半秋抿唇,方要开口却被半冬了拉了一下手腕。

半冬及时出声:“是。”

她将手中的伤药等物搁在石桌上,又从愣神的半秋手中接过热水,一并?放在一处,她看?着两位主子之间好像有些亲密又不好打?扰的氛围,拉着半秋退下了。

待走太远了,半秋甩手挣开:“半冬姐姐,你方才拦着我作甚?方才、方才大公子和姑娘实在有些过于亲密,委实不像是寻常表兄妹的气氛,姑娘才退了婚,但大公子心机过于深沉......”

“你是当真糊涂啊。”半冬伸手戳了戳她:“你当姑娘是傻子不成?若是姑娘感觉到了冒犯,何须你出声提醒?”

方才瞧着那情形,虽然说不上你情我愿,但姑娘明?显不排斥。

才入八月,秋天的影子就明?显了起来。

小亭外围摆了盆造型奇特?的石榴树盆景,如今挂着个个粉红硕果,圆溜溜光滑的外皮都透着粉,顾清宜看?着这盆景发呆,注意力却都在自己手上那细微、不容忽视的触感上。

明?明?流了这么多血,伤口也深,可她好像没有痛觉一般,注意力只在手背紧贴着的温热掌心上,也在裴霁回用帕子擦血迹时,指间不小心划过的细痒上。

两人很有默契的安静了下来,无人说话。

顾清宜的视线从石榴盆景上移到了面?前与她距离极近的男子身上,他的手掌很宽大,一手捧着她的手也足以将她裹住。

这样低垂着帮她处理伤口的动作,让顾清宜第?一次看?清他的发冠,朝云垂月冠上嵌了白玉,亦如他的身份和性格,与他无关之人,他便如皑雪疏冷,在他的羽翼之下,他又考虑分?外周全?,这些兄弟姊妹,他都尽心尽长兄之责。

“听说你过几日就要回安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