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萤快步走过来,笑着招呼道:“大哥!刚才走过似乎听到大哥的声音就寻了过来,没打扰你们说事吧?”
那女子已经闻声回过头来,一张鸭蛋脸,眉清目秀,左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脸上似乎是扑了粉,白得有些不自然,脸颊上一抹红晕还没散开。
张靖远走前两步道:“无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秋萤,这位是我恩师程先生的女儿,闺名苏苏。”又回首对着程苏苏道,“这是我二叔家的三妹妹,张秋萤。”
张秋萤走到二人身前,略福了福道:“程姐姐好。”
程苏苏也还了个礼,却没有说话,只回头对张靖远道:“靖远哥既有客在,我就先回了,改日再过来探你。”
程苏苏走了几步唤了一声,刚才张秋萤看到的那个晾晒衣服的小丫鬟就应着赶了过来,跟在她身后,款款去远了。
张秋萤回头正色道:“大哥,我爹娘都来了。现就在县学门口。”
张靖远眉毛一挑道:“二叔、二婶都来了?家里有事?”说完也不等秋萤回话,就矮身将她抱了起来,匆匆向大门外迎了过去。
走着走着,张靖远似乎是想起方才的事,嘱咐道:“秋萤,刚才我和你程姐姐见面的事,可不能随处乱说啊!”
张秋萤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这事儿容易得很,只要拿好吃的堵了我的嘴就行了。”
张靖远抬手弹了她脑门一下道:“小馋鬼!下午大哥带你去买点心吃。”
说话间已到了县学门口,张瑞年和徐氏、宛如正在明伦堂前四处张望。宛如先看到了他们,拉拉徐氏的衣袖,指指这边。
张靖远扬声招呼着:“二叔、二婶,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然后看宛如一眼,又招呼道:“二妹妹见了我,怎地也不打招呼?”
张宛如福了一福,喊了声:“大哥。”礼数周到,却不见往日亲厚。
张瑞年看了秋萤一眼道:“都多大了?还要你大哥抱着你?”
秋萤从张靖远怀里挣脱下来,嘴里却反驳道:“是大哥要抱我的,又不是我撒娇。”
张靖远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往日的气息,知道家里当是发生了事情。也就收拾了笑容,伸手引路道:“二叔、二婶,一路辛苦了。先到侄儿小屋里喝口茶,咱们再慢慢叙话。”
一行人跟着张靖远往县学后进里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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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青驾着马车来到了密云县城最北头,才到了柳公经常提起的赵府。门人听说他是柳公的孙子,一人进了府内去通报,一人立刻上前牵过了马车,走侧门到了后院,自去安置。
不一会儿,赵府内并肩走出两位公子来。两人均是十六七岁左右年纪,一人着朱子深衣,头戴黑色/网冠,双目炯炯,极有精神。另一人则着月白长袍,绣有青竹暗纹,微微细长的双目半眯着,似笑非笑,却给人一种极其随和的感觉。
穿着朱子深衣的那人正是赵府的大公子赵成煦,他在门前站定,看看柳长青道:“这位可是柳家的长青弟弟?”
柳长青应道:“正是。”
赵成煦立刻道:“常听柳公提起。长青弟弟稍等,我这就引你进去。”说完向着那月白长袍的公子道:“少一兄,我就不远送了。改日去你停云楼喝酒。”
那月白长袍的公子叫做何少一,乃是密云县城里最大的客栈酒肆停云楼的少东家。
侧门内缓缓驶出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来,那马车乃是木质镂空的车壁,车厢上端四角飞翘,各挂了一盏夜里赶路用得到的六角灯笼,顶棚上一层用来遮阳的薄毡毯,四周车壁罩着数层透气性很好的云绡纱。
车内空间极大,铺着百花闹春地毯,中间摆着一个木制小几,上有几碟果脯、一套茶具、一个紫檀香炉。两侧是连着车体的木质座椅,除朝向小几的那侧外,三侧雕花围栏。座椅上铺着软垫,软垫上又铺着藤制的凉垫。就连那拉车的白马也是鞍饰华丽、甚是神俊。
柳长青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既华丽又舒适的马车,不禁微微愣神,心下不由得想到,若用这车载了秋萤四处游玩赏景,不知是何等快意的事情。
赵成煦看到柳长青一直凝神看着何少一的马车,侧脸道:“你这家伙,就是太过招摇。一个代步的马车,被你布置成行卧一般,连名门大户的闺秀们也没似你这样的。”
何少一摇摇手中的折扇,笑道:“你是祖父管的严,只能在此艳羡。不然怎地三天两头地往我停云楼跑?你这人啊,是既想享福,又不愿费事。我将那劳神的事情都做完,你一边蹭着享受一边还嚷嚷着太过铺张,也不嫌酸?”
赵成煦摇头失笑道:“罢了罢了,我是说不过你的。快快去了吧!我这儿还有客呢!”
何少一摇着折扇上了马车,与柳长青含笑点了点头,自行去了。那边里,赵成煦也上前来引了柳长青往府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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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张靖远与张瑞年一家寻了家饭馆,边吃东西边交谈。张靖远看宛如和秋萤吃完饭无聊,就悄悄地塞了些银钱给秋萤,让她与宛如上街自去买点心吃。徐氏嘱咐了一句不可走远小心车马,也就不管她们了。
张秋萤来这饭馆之前,早就相中了不远处很多人围着买的蜜饯摊子。因恐怕被人抢买光了,所以拉着宛如走得飞快。宛如一边紧跟着,一边数落她步步生风没有女孩子样儿小心将来嫁不出去等等。
张秋萤听到最后,却笑眯了眼睛,回头反驳道:“二姐忘了,我可是已经有了人家了。”
张宛如涨红了脸,狠剜了她两眼道:“你嚷嚷什么?一点也不害臊呢!”
张秋萤已到了蜜饯摊的队伍末尾,这才松口气回首冲着宛如小声笑道:“二姐,我看你是自己想嫁人了,才一天到晚把嫁不出去放到嘴边。”说完嘿嘿笑了起来。
张宛如也嘿嘿笑了两声,忽地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她下巴,另一只手飞快地连起连落,在她脑门上“啪啪啪”连弹了好几下,然后松了手飞快地逃离蜜饯队伍两三米。
张秋萤想追,又舍不得排了半天的队,手捂着被下大了手劲儿弹的生疼的脑门,眼里泪花直转,瞅瞅逃走的张宛如,思索了半晌,终是舍不得离开去追她,只得跺脚恨恨道:“坏二姐!臭二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哼,你跑吧!有能耐你别回咱们的庙!”
话音刚落,忽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张秋萤带着恼意抬头去看,只见身旁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一柄折扇钩开了数层云绡轻纱的车窗帘幔,一双含了笑意的眼睛,正斜眯着上下打量了她看。
野地偷情
张秋萤被二姐弹了脑瓜崩儿,心头犹恼,听见被人嗤笑,更是火大。只是眼见得对方排场不小,知道非富即贵,得罪不得,也只得扭过头去,就此罢了。
那折扇又将帘幔挑开了些,同时一个粗哑的男声传了出来:“云初,排到哪里了?”
张秋萤听见这声音,立刻憋不住笑了起来。实在是……太难听了。
这时,排在张秋萤前面好几位的一个青布衣衫,头束方巾的少年回过头来,恭敬地答道:“回少爷,还差两位。”
那马车之中自然是才从赵府离开的何少一。他正处在变声期,除了在熟人面前之外,一般不怎么开口。刚才见秋萤姐妹俩打闹有趣,心情甚好,不知不觉就开了口,没想到反被她嘲笑。
何少一却也不跟她计较,既然已经开了口,也就继续吩咐道:“帮这位小妹妹也称一斤。”
那叫云初的少年点头应是。那边张宛如已然瞧见了方才的情形,几步走了回来,委婉回绝道:“多谢公子了!只是初次见面,不便承情。先谢过了,我们姐妹自行采买就是。”
何少一道她是客气,于是大方地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两位不必客气推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