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放弃演戏了,所以把内心最恶劣幼稚的部分一股脑倒了出来。反而萨杰这个崇尚过一天算一天的人,现在时不时就会露出忧郁的表情,大脑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森坐在余颂身侧,拨开对方的长发,露出脖子上扣死的石头项链。神山的石头在暗处会发出幽暗的光芒,所以即使在黑夜,他们也能把余颂找到。
那森说:“明天我们就回来了。”
他拉着爱人的手亲吻,余颂别过头,还是很沉默。
等所有人离开,一切归于寂静,余颂睡不着,像往常一样发呆。
他不能离开这个房间,转久了也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麻雀。虽然开了地暖,身上的毛毯也很厚实舒服,但余颂还是总是会感觉到寒冷。
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刮风,但气温还是很低。余颂打了个喷嚏,轻车熟路从柜子里摸出一盒感冒药,就着热水喝完。
他在等待。
期末考试结束,意味着寒假即将开始,很多志愿者会主动来到这边体会西部过年。他想起梁帆说的话,心里猜测,如果对方的计划顺利,那就应该是这几天的事了。
余颂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太期待,一边却又忍不住像溺水的人渴望找到浮板,希望可以就此回到岸上。
他摸出了一本童话书,是用民族语写的,这几天他一直在靠阅读这个来打发时间,以此寻求一些轻松的时间。
这个童话故事是关于皇室的两个王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共同学习,互相扶持。国王对两个儿子都很欣赏,可是王室的继承人只能选择一个,他非常苦恼,于是有个大臣就为他出了个主意。
有一天,这个国王带回来一只羊。那头羊皮毛顺滑,非常可爱,也不惧人,对谁都撒娇,对两个王子都很亲近,于是两人也都很喜欢它。但彼此他们都想把羊当作自己的东西,因此大打出手,闹得很不安宁。
由于他们争吵得越来越凶,甚至要到短兵相接的地步,有天国王把他们和羊聚集到一起,对两人说,如果你们中的谁,能想出一个让对方心服口服,能解决矛盾的办法,他就把王位让给谁。
过了很久,两个王子想了很多办法,但可行性都不是很高。终于,其中一个王子说,要分享活羊是不可能的,如果想要解决矛盾,就必须要达成公平。
于是他拿出一把刀,划破了羊的喉咙。至此羊死了,两人也重归于好。只是那条死去的性命却如同阴影一般罩在两人头上,终日不得散去,以至于兄弟俩垂垂老矣时,还能在睡梦中听见羊的哭声。
余颂偶尔会想,如果那只羊从一开始就只接近一个人,那另一个人会不会因此对羊不会有好感,也就不会再有后来的占有欲了?
但这个想法其实只是无稽之谈。毕竟羊只是羊,羊是没有任何选择权利的,不管是让它活,还是让它死,羊都没有任何选择权。
连续的咚咚声传来,余颂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
他刚刚不知不觉趴在床上睡着了,耳边声音还在连续不断地回响,余颂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索朗旺堆冲他大喊:“余颂!”
余颂吓了一跳,立刻把窗户推开,迎面被冷风灌了满脸。索朗旺堆艰难地踩着空调外机,双手扣牢了防盗网,防止自己摔下来。
他满脸焦急,汉语和民族语夹杂着往外蹦:“半个小时之后,载着志愿者的汽车会到达站台,梁老师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你先跟着他们离开拉城,梁老师的朋友会跟你会合。”
他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让人藏好,犹豫片刻,他还是掏出了另一个东西。
余颂接过后,索朗旺堆不忘叮嘱他:“要抓紧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回来。”
余颂坚定地点头,他有千言万语想倾诉,可时间不允许,只能抛出一句苍白的话:“谢谢你,索朗旺堆。我....真的很感谢你。”
索朗旺堆冲他笑笑,过了会儿,他又操着方音,强忍难过对余颂恳求地说。
“不要忘了我。”
萨杰回家刚合上门,便迫不及待喊道:“哥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没有回答。
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爱答不理,萨杰一边脱外套,一边忍着紧张上楼。
“家里今天只剩我们两个,你还想看电视吗?好像最近有个新节目上映,是旅游节目,没准会看到你的家乡风光哦。”
房门紧闭,萨杰敲了敲门,又试探性叫了声:“哥哥?”
依然没有回音。壳唻胤缆
脑子里突然冒出很多可怕的想法,萨杰脸色一变,猛得推开大门。
余颂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稍长的发丝遮住脸,身体好像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了。萨杰在一瞬间跑到人身边,掌心抚上对方的胳膊。
他有这么瘦吗?萨杰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双手扶着余颂的肩膀,让人能够正面对着自己。
怀里的人脸色苍白,萨杰轻轻晃了晃对方的肩膀,对余颂作出极端行为的害怕使得他所有理智都荡然无存,以至于忽略了对方微微摆动的手腕。
“醒醒,余颂,”萨杰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求你不要....我现在就把你带去医院”
说完,他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萨杰低头,看见余颂正握着一把小刀用力刺进他的身体,那双睁开的眼眸不再是灰蒙蒙的,而是写满了某种强烈的,无法阻挡的情感。
新生的希望。
第56章 向前
萨杰摔倒在了地上。
他一边喘气,全身冷汗直出,腹部的尖锐疼痛逼得他想要大声尖叫,感官好像无数条拧搅在一团的丝线,拉扯得越来越紧。他的大脑彻底空白,只剩疼痛可以被清晰感受。
小腹的麻疼感不停扩散至全身,萨杰挣扎抬头,看见余颂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他迅速趴伏下去,从萨杰的衣服里摸出一把钥匙,对准自己的脚踝开了锁。
咔哒一声,余颂甩动了下骤然轻松的脚,又侧身,半跪着把插进肉里的刀给拔了出来。
血液汩汩往外流动,萨杰疼得叫了一声,整张脸都扭曲了。他的大脑彻底成了浆糊,脸上血色褪尽。
余颂最后看了他一眼,把刀上的血抹在对方的衣服布料上,双腿抬起跨过萨杰的身体,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