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约定

到了半夜三更，余颂还是醒了。

他跟洛桑盖着两床被子，分别背对克制着距离而眠。但余颂的心里负担未消，他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睡觉，又因为在陌生的环境里没有安全感，所以自打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休息不好导致他没办法长胖，体重维持在了比艺考时还轻的程度，脸色也很一般。他现在虽然很困，但闭上眼睛却没办法安心睡着。

一楼的客厅沙发很大，应该刚好能躺下一个他。

余颂抱着被子刚坐起来，就听见洛桑问：“去哪？”

他动作停下，有些尴尬：“你没睡啊。”

“我睡眠很浅，”洛桑闭着眼睛，“你知道你会说梦话吗？说什么太苦了，好难吃，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美梦。”

余颂脸一红，解释：“我没做梦，可能是无意识乱讲的话吧。”

洛桑笑了声：“没关系，你很可爱。”

他睁开眼，换了个姿势撑着脸侧躺，问：“怎么样？睡不着的话，想聊聊天吗？”

余颂转过头，洛桑笑眯眯地望着他，被子下滑露出上半身，锁骨平直，胳膊肌肉的弧线流畅。他毫不在意余颂打量自己，甚至恨不得让人凑得更近，好让人把他看得更仔细。

余颂莫名其妙想到了开屏的孔雀。

余颂脑子转了下，突然想到：“有件事没跟你们说。”

洛桑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讲。

“我偶然听白玛和索朗曲珍聊天说，索朗旺堆好像过段时间想来拉城，”余颂边说边观察着洛桑的表情，“他年纪还很小，到这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你们能不能，帮忙照顾他一下？”

洛桑抬了抬眉毛：“白玛拜托你的？”

余颂撒谎：“不是，是我听见她们的聊天内容，就自作主张想帮忙的。”

洛桑看他讲起谎来一脸真挚，乍听来还感觉不出什么毛病，但捏紧的手指还是透露出他有些紧张的心情。

洛桑好笑地说：“白玛什么时候和索朗曲珍会用汉语聊天了？难不成她们是故意要说给你听的？”

这样的误会倒是会显的两个女孩心机深沉。余颂连忙否认：“不是的！只是，可能她们那天想用汉语聊天吧......”

他磕磕巴巴地找了个理由，说完连自己都不信，低着头不敢再看人。洛桑逗他逗够了，就温柔地给出答复：“我会给他找好工作的。”

余颂松了口气。

“不过你还记得索朗旺堆，这倒让我很惊讶。我记得那小子不会说汉语吧，第一次见面过来送酒的时候，不是跟你话都没讲一句吗？”

余颂仔细斟酌着话语里的逻辑：“结婚那天他来帮过忙，看着很勤奋，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

洛桑嗯了声，对他们的相遇故事不怎么感兴趣：“不过这是我私人答应了你的请求，所以”

“我帮了你，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同样的对话再次出现在两人之间，洛桑依旧对余颂的反应充满期待。与之前不同，余颂非常冷静地说：“等你想好需要我给出什么报答的时候，来找我就行了。”

他说话的神态很淡然，原本在他身上很明显的不安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某种胜券在握的自信。在洛桑看来，余颂好像是已经想清楚了什么重要的事，从而不再对未知惴惴不安。

洛桑很好奇：“你不担心我对你做什么吗？”

余颂说：“迟早的事而已，不是你，也是其他人。我嫁过来不就是为了做这档子事的吗？”

语气还挺讽刺。洛桑说：“看来你已经想开了。”

余颂看着他：“但对象是你的话，我可能会更轻松。”

洛桑罕见得没懂他的意思：“嗯？”

余颂紧紧盯着他，语调轻松，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因为你不喜欢我，就像我不喜欢你一样。”

空气沉默。洛桑头一次没能快速找到合适的话语接下去，他就这么看着余颂在讽刺完他后随意地拨弄了头发，转身连句客气的晚安都不说，光留给他一个背影。

从他们相遇开始每说的一句话，到今夜余颂的神态，这些记忆都变成流动的影片，一幕幕闪过洛桑的脑海。他怔忡了好一会儿，脸上自然绽放现出了个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兴趣正浓的笑容。

“还挺有脾气的。”

洛桑喃喃道，彻底没了困意。

吃完早饭，余颂跟洛桑去开店。萨杰拉着余颂的手，心里有千万个不舍。

千算万算，萨杰没算到自己还得去上学。距离小长假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就算等到周末能够解馋，那也还得坚持三天。

洛桑正给余颂梳头，他头发长得很快，发丝已经长过后脑勺，海螺片能很轻易地扣进发顶。萨杰背着书包站在旁边，怎么都不愿走。

他非常不服气：“不是说我可以多休假几天吗？怎么又反悔呀。”

“谁叫你班主任打电话说你汉语考试没及格，”洛桑斜他一眼，“光会说话，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行？”

萨杰毫不在乎：“我又不准备念大学，也不会去除了西部之外的地方生活。”

这边对学历不怎么看重，夏苏家也不缺钱，光靠土地和牧场就足以让后辈们这辈子不为钱财发愁。萨杰对学习毫无兴趣，只是迫于兄长们的要求，才必须坚持念完高中。

那森在宗教学院成绩优异，洛桑也读的是当地最好的大学，唯独萨杰活脱脱像个文盲。洛桑威胁他：“你再这么自暴自弃，我就跟大哥告状，让他修理你。”

萨杰嘴一撇，恳求道：“别呀......”

少年人的人心情时好时坏，刚刚还在垂头丧气，很快就能因为新的事兴奋起来。趁洛桑在楼上收拾东西，萨杰站在玄关处对余颂说，希望他能明天来参加家长会。

“大哥去了跟老师聊完，肯定要对我发火，二哥去又免不了会嘲讽我半天。哥哥你去，不仅老师讲话会更客气，由你跟大哥转达我的情况，大哥听你讲话的声音，听着听着气就会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