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他这个爹,可真是匹乱下崽的种马。风流了一辈子,临了,却得了个讽刺的病。信息素腺体癌。

大概是标记了太多,也辜负了太多Omega吧。

真是报应。

闹腾得最起劲的那个叫盛少清,只比盛少游小两岁,他红着眼眶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大吼大叫:“盛少游人呢!每次爸爸病危就属那小子最冷漠了!没掉过一滴眼泪就算了,这次索性连面都不露了吗?难道拿到了公司就能不管爸爸的死活了吗!?”

被刺痛的伤楚只停留了一秒便被更深的冷漠盖住。盛少游抱着臂,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外,像是用餐到最后才发现汤底躺着只苍蝇那样恶心。

更恶心的是,这只苍蝇身上流着一半和他一样的血。

陈品明见年轻上司止住步子不动,立马偷偷叫来医生了解盛放的情况。

“先前董事长的情况很不好,但现在生命指征都稳定下来了,盛总放心。”

盛少游闻言,转身走了。

和慈的VIP套房位于住院部的顶楼,盛少游却并没有走向电梯厅,他选择走楼梯,像一缕情绪抑郁的幽灵,在住院部大楼里一层又一层地游荡。陈品明在他后头紧紧跟着,不敢说话。

盛少游扫楼扫到住院部三楼时再一次止住了步子,淡漠的表情有所松动,好像有些悲伤。

陈秘书顺着他的目光屏息望去。三楼是儿童病房,被涂成粉红色的长廊墙壁上挂着着长颈鹿、斑马等卡通动物画。

盛少游盯着壁上的图画,一幅幅地看过去。

“我在这住过院。”他说。

陈品明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沉默着听他讲。

“我爸那时候刚创业不久,忙得要命,但听到我病得要住院,什么工作都顾不上了,撇下开到一半的会,立刻跑来看我......”盛少游仔细端详那些画得很可爱的儿童壁画,仍旧面无表情。

但陈品明觉得,他看起来比那些鬼哭狼嚎的兄弟姐妹难过得多。

“那会儿,我妈还在别的公司上班,补贴家用。白天我在医院没人陪,但到了晚上爸妈就都会来。小时候不懂事,觉得被关在病房像是在坐牢,老吵着想出去玩。晚上,我爸就抱着我偷溜出来。夜班护士很凶,我们不敢下楼,就只能在走廊里走走。那时的画不像现在这么鲜艳细腻,都是住院的小孩自己用蜡笔画的。我爸就对着画,一幅幅地给我编故事,直到我睡着......”盛少游伸手摸了摸墙壁上色彩缤纷的卡通画,轻轻地笑了笑:“我出院后不久,他投入多年的研发项目终于成功了,他本人和公司一样在江沪名声大噪。从此,我和妈妈就好像再也没有完整地拥有过他了......”

这世上的人大多面热心冷,做了一分便要宣扬出十分,而像盛少游这种面冷心热的总不免在世故人情上吃大亏。

陈品明心里不大好受。

作为盛少游的秘书,陈品明最知道,为了守住盛放的专利和心血,盛少游过得有多不容易。

论表面风光,盛家的孩子哪个不光鲜,出了门个个众星拱月。

盛放对孩子们都很好,给每一个都留了巨额的信托金。

他们在物质上都很富足,可以放心大胆地过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一生。

只有盛少游必须废寝忘食地工作,为家族开疆辟土,独自去吃那些兄弟姐妹们全然想象不到的苦。

他是盛放集团的新主人,也是盛放集团的新奴隶。

每个人都继承到了家族的荣耀,沾了光。他们都有选择过努力或不努力生活的权利。

只有盛少游没得选,他注定是累的。

盛少游坚毅、果敢,有着超人般的韧性。他做得比所有人都好,比所有人都多。却还是因为不会在人前哭,就被那些会在病房面前嚎啕的同胞,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戳着脊梁骂。

陈品明替他不忿,也知道盛少游心里并不像面上表现的这样平淡,却实在不知该怎样宽慰冷着脸看似麻木的年轻上司,只能沉默地陪他在长廊里慢慢地走。

走到拐弯处,有个人影突然冲出来,陈品明没来得及阻止,那个冒失的Omega已和盛少游撞了个满怀。

撞击的力度很大,撞得盛少游胸口发闷,连袖钉掉了都没注意。

“对、对不起......”Omega讷讷地道歉,他正在哭,眼眶和鼻子都红了,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痛苦实在太多了,狭窄的眼睛根本含不住,透明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来。Omega一手捂着电话,低头对电话那头说:“钱我会想办法凑.......”

盛少游恍惚觉得那眼泪像是落在了他的心头,心里干涸、皲裂的某一处,突然搔刮出一阵轻微酸而麻的痒。

从小就被父母告诫要坚强,要勇敢。

盛少游是跌倒摔断肋骨也不会流一滴泪的人。

他很能忍耐,但心里其实很羡慕伤心就能哭出来的人。

况且这个Omega还哭得这么好看。

而多日之后的现在,在沈文琅的办公室,盛少游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眼眶微红,含着屈辱眼泪的花秘书,就是医院里撞到他的那个Omega。

盛少游对Omega毫不遮掩的兴趣,让沈文琅面露不悦,他不能把盛少游怎么样,便皮笑肉不笑地冲那摇摇欲坠的Omega发难:“花咏你好大的本事,居然早就认识我们大名鼎鼎的的少游总。”

原来,你的名字叫花咏啊。

真是一张连花见了都要咏叹的脸。

沈文琅把盛少游说成大名鼎鼎的人物,可说这话的时候却没看他,眼神紧紧盯住地花咏。

这条臭狼不像狼倒像条毒蛇,说话阴恻恻的:“你们早就相熟,怎么不说?瞒着我是想干什么坏事?嗯?”

花咏好似很怕他,连忙小声地否认:“沈、沈总,我不认识这位先生。”

热脸贴了冷屁股,盛少游心中一沉,这个小omega真不识好歹。被打脸的疼痛让他从独角戏的缱绻情绪中清醒过来,无所谓地笑了笑:“确实算不上认识,只在和慈见过一面,花先生没注意,在走廊拐弯处撞了我。”

听他一说,花咏立刻想了起来,眼睛亮了几分:“是你啊!”察觉到沈文琅的眼神变冷,他不敢表现得太过高兴,只说:“我刚刚没想起来。”说完又朝盛少游轻轻地笑了笑,“那天,真是抱歉。”

盛少游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条阴魂不散的臭狼便又插嘴道:“是吗?”说着他握住花咏的手腕,轻亵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将他推着踉跄地靠近盛少游:“光嘴上说有什么用?去,给盛总好好道个歉。”

那小omega白皙的脸立马涨得通红,屈辱的泪光更甚,眼尾飞起一道浓重的红晕。

“不必了。”盛少游说,“又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