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盼本来想着要个一二百两银子就行了的,夫君也是这个要求,但是看到纪府的这宅子这么大,还有蓁姐儿随手一挥上茶用的茶具就是有名的珐琅彩,珐琅彩因为颜色艳丽最得女孩家喜欢,更不用说纪怡嘉的这套还是有名的‘徽记’出品,单单这一套茶具就二百两不止,这侄女比起她想象中的更加富裕,这些年安家老太太确实没亏待她,年丰巷大嫂说的果然没错,那她多要些似乎也没有什么干系,反正总归是女儿家有这么些银子也没什么用。纪盼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完全忘记了就算别人富可敌国那也是别人的事情,与她这个已经出嫁多年的姑姑没有什么干系。
闻言,站在纪怡嘉身后的舒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五姑奶奶说话吞吞吐吐,这话里的意思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呢,连借也不说,张口就是‘匀’她一些,她怎么不把自己口袋里的匀给姑娘呢,还当现在自家姑娘是个傻的,能随便忽悠。
而纪怡嘉也被惊了一下,险些被气笑,端茶的手顿了顿,她本来想着也就是要个银子什么的,没想到人家的心高的很,纪怡嘉想了想把茶杯放在了案几之上,这才抬眼整以暇接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张口不客气的回道:“姑母说笑了,成亲最忌门不当户不对,既然家中拮据就找降低要求好了,我听嬷嬷说也有那种不要嫁妆的人家呢。成亲之前为了备嫁妆欠债,之后可是要让人笑话呢。再说了就算是置办在豪华的嫁妆今后守不住也白搭不是,难道表姐以后还能想姑母一样去娘家问表哥借?”
纪怡嘉的声音冷冷的,其中的意思也一点都不友好,起码她的话音刚落,李然就疯掉了。
“纪怡嘉,你竟敢诅咒我,”李然直接被气的站了起身,伸手就要往纪怡嘉脸上招呼,不要嫁妆的人家,那是什么人家不言而喻,不是老光棍就是身有残疾,她才不要,纪怡嘉竟然敢这样说她。
舒楹还在这呢,自然不会让李然占了便宜,说到底李然也是被纪盼娇养大的,力气自然比不上做丫鬟的舒楹。
“你这个克父克母的小贱人,一辈子都别想嫁出去。”被舒楹拦下,李然嘴上还是不饶人,听闻此言舒楹下手更重了些,李然惨叫一声,甚是凄惨。
“你干什么,快放开,”纪盼见自己女儿吃亏忙去拉,“蓁姐儿,这可是你表姐,你就这样让人欺负她?”
“七八年不见一次,刚刚实在没认出来,何况谁家表姐上手打表妹呢,”纪怡嘉坐在太师椅上对面前的情况视而不见。
“我这就带着她离开,你快让人放了她吧,我以后都不会过来了。”纪盼看着纪怡嘉嘴角边的浅笑,突然之间她就明白了这个侄女儿的目的,于是就赶紧表态,再怎么样女儿也不能有事。
“希望五姑姑说话算话,不然就别怪做侄女的不孝顺了,”纪怡嘉温和的说道,说着冲舒楹摆了摆手,“送五姑奶奶和表小姐出府。”
“是,”舒楹利落站起身。
“纪怡嘉你等着,”李然却并不甘心,对纪怡嘉放狠话,她以为自己说的霸气无比,却忽略了一事事实,刚刚被舒楹压了这么一会儿,发髻已经在整个松散,就是脸上的妆容也因为出了汗变成一块一块的,劣质的粉感瞬间显露她的弊端,现在的李然看起来与疯婆子无异。
“好,不过表姐,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表哥想想的,听说他要走科举之路,这走的好走不好都不好说呢,您说是不是五姑姑,”纪怡嘉慢慢开口,抓蛇抓七寸,五姑父胡来外面养了妾室有儿有女,这事儿不是秘密,她们娘俩肯定知道,所以表哥李琦就是眼前娘俩儿最后的依仗,科举之路不好走,但凡是哪一方便有了污点,或者是在上进过程中被做了什么手脚,十载苦读就会毁于一旦,纪怡嘉这样说自然是威胁的用意更大,不过还是有效果的就是了。
“你,”李然还待再说,就被纪盼拉着走远了。
纪怡嘉目送她们离开,才往陶然院走,这次专门饶了远路,走了纪府的唯一一座吊桥,还吊桥是小时候的纪怡嘉最向往的地方,站在桥上往下扔鱼食看水中各色观赏鱼纷纷游过来聚在一起,一回首爹爹就在身后陪她一起笑,还小心的护着唯恐她一不小心翻到池子里,再抬头娘亲就在不远处的桃树下含笑看着他们父女两人,桃花飞舞,美人如斯,那时候纪怡嘉真的体会到了‘人面桃花相映红’真正的含义。
现在纪怡嘉走在吊桥之上还是小心翼翼的,但是已经没有了护着她的人,抬眼看那一片桃林,今年的桃花不若那年开得早,到现在还是秃枝。这片桃林是以爱之名种下的,娘亲最喜欢《诗经·桃夭》一篇,喜欢桃花,也喜欢桃子,爹爹说当年成亲要专门建宅子就是为了留这片桃花林。曾经的一切都是这么熟悉,而与心智成熟的纪怡嘉而言,记忆更加的清晰。
“等晚两天桃花开了过来赏桃花吧,还能摘了桃花酿酒,”纪怡嘉突然指着桃林对舒楹说道,自从爹娘走后,她再没有见过了,今年想看看。
“姑娘说了就算,到时候跟老太太说一声指定就准的,”舒楹笑着应道。
纪怡嘉点点头,突然有高兴起来,仿佛立刻就看看到桃花了似的,又在桃林逛了好久才回院子。
晚上的时候,安晟因为饮了酒没能起身用晚膳,就只有安恒和纪怡嘉在陶然院厅堂用膳。
“我今日去姑夫书房看了看,藏书不少,这些书你准备怎么办?”书,这个东西虽说越用会越破旧,但是一直放着也是不行的,书房里的书目虽都是常见的,但是纸张印刷都是上等,在这蒙尘也是可惜的紧,这么些书也不好处理。
“我还没想好,把他们捐到书院里好不好呀?”纪怡嘉说着自己的想法。
“好是好,不过还是得小心着些,仔细检查一下才行,”安恒说道,本来是好意被利用可就不好了。
纪怡嘉了然的点点头,他们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本朝有捐官的惯例,虽然几乎都是没有品阶的官员,但大多数还是想在百姓之中树立一定的威望当做是是锦上添花。
先帝爷在时,曾经一大商户想捐个官,为了留一个好名声,就向府郡的书院捐了一批书籍,想在百姓和学子那里留了一个好名声。本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也几乎达到了目的。
这样过了大概半年,就在捐官一事要成了的时候,书院之中有一个学子在书中发现了一篇□□怪调还夹杂着污蔑上意的文章,甚至下面还有富商的署名,验明署名笔迹确实是该商人所有,想抵赖都抵不了。事情宣扬开之后,书院为了把自己摘出去,统一口径,准备好了措辞力证这本书确实是第一次被打开,信笺确实是商人所有。
商户最后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捐官之事不了了之不说,家也整个没落了,商人自己坐了大牢没撑过几天,家里老母亲不堪打击跟着也去了,妻子带着儿女改嫁,一个本来富裕的家庭顷刻分崩离析,令人唏嘘。
要是这事儿这么完了就没意思了,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十年,事情水落石出,所有的事情都是当初把事情宣扬开来的学子所为,他家境贫寒,屡试不中,心情郁闷,然后在凑巧的时候看到书中有一张只有署名的纸,就弄出了后面的事情,所以说一切都是他自己编撰的。当时这件事情闹得比较大,因为猎奇心理以一人之力毁了一家人,而且枉顾别人的善心,从哪方面讲都不得不警醒后来人。
这事儿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是还是不得不注意,没准这事儿就落在自己身上了,要真是这样那可真就欲哭无泪了。“哎呀,想做个善事也这么难,”纪怡嘉噘嘴抱怨,随意捐出去不行,要是能真有个人对她倒打一耙,她可撑不住,放着又怕物不能尽其用,都难。
“行了,书一时半会也毁不了,要不就都抱回祖学,反正是自己家里,”安恒笑着安抚。
纪怡嘉摇摇头,她之前也想过,但是纪氏祖学形同虚设,学子又都是混不吝的,就算送去也是糟蹋好东西,而安氏祖学都是当成蒙学用的的,稍微长大些就会送去金陵有名的书院,像她几个表兄这样,至于她所在的闺学根本也用不着这些书。
“真想能有个人能住到府里技能给我看家还能把这些东西给好好利用起来就好了,这宅子虽然每年都保修,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破旧了,”纪怡嘉嘟哝,刚刚她穿过长廊的时候墙皮都掉了些,有人住没人住还是不一样的。
安恒看着纪怡嘉嘟哝只觉得好玩,“之前的管家被你送走了?”
“嗯,去庄子上了,”纪怡嘉点头,她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就连纪方求见她也没见。
“奴大欺主,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这样的情况下就该把他们都发卖了,”安恒拿起一块卖相不错的糕点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之前的时候还很好的,去年之前就没有犯过错,”纪怡嘉小声辩驳,她虽然在这里长大,但是动不动就发卖人,她实在接受无能呀,所以虽说今儿下午她说的严肃,但其实惩罚力度根本就不够,单单是未经允许私自动用主家东西这一条送去见官都是使得的。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看他们在庄子老不老实,要是还不老实就交给我好了,”安恒笑着说道。
纪怡嘉点点头。
“表哥,我问你一个事儿啊,”纪怡嘉突然想起了个事儿,她实在好奇小京巴的主子到底是谁了,想从表哥这边套套话,不过她用力过猛,本来一个甜甜的讨好的微笑,在烛光的映衬下有些失真,显得有些吓人。
安恒一看立刻就跳了起来,大声说道:“纪怡嘉,好好说话。”
纪怡嘉看到安恒的表现,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就朝安恒扑过去,安恒直接就窜出了厅堂,“我先去休息了。”
“哈哈哈哈,”纪怡嘉笑的停不下来,这个表哥自小就怕一些超自然存在的东西,记得小时候一到晚上就撅着屁股把头蒙到被子里,没想到现在已经这样大了这个习惯还没有改,哈,纪怡嘉决定以后要是安恒再不如她的意,她就去吓唬她,哼。
“姑娘,你刚刚问表少爷的事情问出来了,这么高兴?”紫鸢端着一盆水进来,看到自家姑娘在笑,开口问道。
纪怡嘉,嗯,僵住了,她好像把问题忘了,不过算了,找时间再问了,反正狗狗是她的了,谁也牵不走。
紫鸢只当自己猜对了,“姑娘净净手,一会儿就该休息了,明日要早起的。”
纪怡嘉点了点头,依言接过紫鸢手里的帕子,随口问道:“年丰巷那边的礼品已经都送出去了?”今日从年丰巷那边回来紫鸢就一直忙着这事儿,应该忙完了吧。
“是,都送出去了,”紫鸢回话,不过一想到那些人接礼时候的理所当然,紫鸢就觉的呕的慌,明明都是做长辈的,却没有一个给回礼的。
“行了,从以前就都是这样,所以我说了只要礼到她们就不能说什么,至于背后就随她们去吧,你还能捂住人家的嘴?”纪怡嘉说道。
“姑娘说的是。”紫鸢低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