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云也忍不住一叹:“我爹爹总对嫲嫲愧疚,两个弟弟带出去没给带回来,他觉得伤了嫲嫲的心。万事都劝娘娘忍。不想忍到最后,他对那位也动了情。嫲嫲变本加厉,到这个时候,我们做孙子的也不好说什么。老人家跟年轻人对上,吃亏的必是老人。可怜有些人总看不透。旁人的闲话又能治的了多少人?”本来做生意就忙,家里还各种鸡飞狗跳许多年,哪能不烦?何况男人立世赚钱,原就是为了老婆孩子过的更好。不曾想为了个老嫲嫲,老婆早早累死了,留下一双儿女受尽了委屈。他这个赚钱的主力军不参与报复行动都算厚道了。就算是血缘天性,也经不起这番折磨。
燕绥都能想到廖家嫲嫲的结局了,无非就是衣服给最好的,其他的克扣到死,然后风光大葬。惹了男人又来惹儿子[不是惹了儿子又来惹孙子么?],果然老太太手长了就要被剁啊!忽又想起周幸的嫲嫲,不由笑出声来:“幸幸,你家嫲嫲也不知好些了没?”
说起周家嫲嫲,周幸也囧了。去年周家日子不错,就准备给周二说亲。周大嫂都说了养羊是自己的嫁妆银子了,大伯母却跟周嫲嫲一样偏心眼,要三兄弟均分。周嫲嫲仗着辈分高,连同村里同宗长辈施压。周大嫂哪里是省油的灯?哭回娘家,花钱悬赏叫了同宗的兄弟把周大伯家砸的稀烂,嚷着要和离。因同宗兄弟都得了钱,格外凶神恶煞。周家上下都傻了!谁知道周大嫂这么决绝,宁可花钱请人砸自家,也不把钱分出去。周嫲嫲气的倒仰,自然骂的难听。被周大嫂她妈围着村子打了三圈。周家同宗都木了,谁敢去帮腔啊?就算有两个正义感强一点的,人家一句多管闲事就堵回去了。舆论算个屁哟!就大年初三,周家演了一出开年贺岁片,来拜年的小四讲的口水四溅唾沫横飞,姐弟俩还在那儿暗爽了许久。现在想来,这都叫什么事啊!见燕绥问起,只得苦笑道:“大嫂这回是一劳永逸了。”
廖云一脸八卦的问情况,周幸又大略说了一番,又道:“郎君,我们是难兄难弟唉!”
廖云笑抽了,伸出大拇指道:“乡下人真够劲!那你大嫂去年岂不是白赚了钱?”
“也好过被劫富济贫一世,大哥本就废,二哥三哥也是游手好闲。都被嫲嫲伯母惯坏了的。她见了我娘娘的下场,岂敢不反抗?她是个刚性的,闲聊的时候便道,要她卖儿卖女,她宁可抹脖子上吊。别人家再好,能有亲娘疼着好?她是有信心让孩子们吃饱穿暖的。是个人物!”周幸很赞她大嫂,不免又补了句:“要人人家有这么个主母,天下大同了。”
燕绥也说:“我喜欢她那股劲,很活力。才对幸幸说,过完年回去一趟,送些本钱与她。这种人便是帮了也爽快。”
廖云摇头笑道:“你们这群女人啊,真是反了天了。阿威皮要紧一点啦。”
谢威巨淡定的说:“皮紧好,皮紧显年轻。”
燕绥爆笑,对着谢威竖起大拇指:“好男人,我们幸幸有眼光!”
廖云抽抽嘴角,考虑把自家闺女丢过来受熏陶的可能性。这么凶残的女儿,当爹的真是太特么省心了!
☆、新路
景佑元年(1034年)是个很不好的年份,黄河决口,灾民无数。而且受灾的范围还在河南境内,闹的京城都不安稳。好容易水灾过了,三月份开封辖区又现蝗灾。开年不好,一年就格外难熬。终于熬到秋收,也储备了点粮食,想要正经过日子,朝廷忽然一道炸雷轰了下来。原来此时并行铜钞两种制度,老百姓有用钞票的,也有用铜钱的。可是铜一直是贵金属,就有人提议铜钱中铜的比例可以适当调整。这原本也没什么,按照经济学原理,只要面额不变,购买力就不会变。钞还是纸的呢!但搁不住朝廷里的大佬们掐架掐的唾沫横飞,又有好事者传播到民间,致使物议沸腾。还不止如此,又有人提出要铸大钱以一当十!你妹哟!货币那是能乱发行的么?好在被人砸砖砸回去了,但影响也是不小了,这两件事很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恐慌。
中国人从古至今的特征就是,一旦出现不好的苗头,第一反应便是通货紧缩。老百姓纷纷捂紧钱袋子,死活不拿出来买东西。又有,一旦新钱制度实行,老钱可就值钱了!必定有商人来收购老钱偷偷铸币。铜钱不流通,一家的财富又有限,钞只好买必要物资。那些能凑活的便凑活了。直接后果就是好又多差点没开张!周幸简直血溅三尺,她自来知道农民是看天吃饭的,没想到做生意居然也要看“天”吃饭!政策第一啊!TT
去年是农民哀鸿遍野,今年是小商贩扑的死去活来。得亏好又多在商贩里算实力雄厚的,连亏几个月,还能咬牙撑着。同期开的杂货铺就没那么好命了。即便如此,好又多的生意依然没有好转。果然任何事,都不是竞争对手扑了己方就有利的!而且,遇上这种竞争对手大规模扑死,绝壁是自己也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境地了!
好又多员工不少,每天都要发工资,每天都有人要吃饭。压货倒是小事,就算卖一千年,杂货铺还是那些锅碗瓢盆。谢威见状,对周幸道:“做百姓的生意没前途!”
周幸苦笑:“做达官贵人的生意没本钱。我们再去贩茶也没意思了,再说,谁又知道朝廷又出什么新政策?茶盐垄断,虽然容易一夜暴富,总归是替国家在赚钱。那帮人太精了,我们可算不过。”
谢威叹道:“不单朝廷的官人们精,彼此竞争也够厉害。我也不想再做那个,但总要辟出一条路来。我们几个都不是做生意的好手,这个杂货铺也就养家糊口。日后有了孩子,或是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不多时就捉襟见肘了。”
周幸是一直认定只要努力诚信,慢慢的总能做好。没想到经济大环境还能插她一刀。可见做生意的确需要随机应变的能力。她和燕绥二人多半只是照搬后世的模式,虽然那是智慧的积累,却总不是自己想出的办法。面对如今这样的状况,便束手无策了。小茶吧和基本必需品效果还在持续,经济总有缓过来的一天。她们倒也不愁好又多撑不下去,只是如果经常这么来一下,就如谢威所言,抗打击能力会逐步变小。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想苦,只好去当官,再怎么样都旱涝保收。到此时,周幸都想掐着谢威的脖子让他去看书了!好在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谢威那货不是读书的料。他考上的概率估计比她女扮男装考上的概率还低。苦逼!不是一般的苦逼!这老天就不能让她过一天安生日子嘛!
端午节,是中国的传统大节。周幸从没有这么感谢过节日的存在。怪不得后世连个双十一都硬给商家搞成节。没节的日子伤不起啊!对于一个农业社会而言,端午算是农闲的开端,当然农民会在自家种一些菜和水果,可是比起大规模的粮食种植,已经很清闲了。于是就有很多人跑出来打工,算是找副业。在节日和流动人口的冲击下,经济才终于活跃起来,好又多恢复了往日的欣荣又有竞争对手扑了几家,越发衬的生意好了。周幸总算松了口气。
燕绥的才艺培训学校倒是一直顺风顺水。培训是个技术活,门槛比杂货铺不知高多少倍。燕绥又声名在外。行首么,要么挂了,要么被圈养了,要么教坊自己内部给消化了,能跑到外头开培训班的,暂时就燕绥一个。你就是想找个人竞争都没戏。预约名单都排到大后年去了,为此,有些家长生怕自己孩子到年龄报不上名,竟有刚会走路的就先跑去占名额的。唬的燕绥忙用各种理由拒绝。开神马玩笑,她是短期培训班,又不是公立学校。应下的人太多了,她哪天不想做了或是病了咋办?只好死咬着不松口,可着名额招生,坚决不干预期招生的事!
凡是有一利就有一弊。燕绥是独家好生意没错,可她没办法扩大规模!她还没敢去教坊挖顶尖的花魁,陈五娘会摁死她滴!所以,有钱从天上往下砸,自己却没有趁手的家伙接着,那是一件多痛苦的事?这姑侄俩,一个为生意太好发愁,一个为生意太差发愁。真是愁到一块儿去了。
谢威来回转了三圈,终于一拍板决定咱先做学生生意!
燕绥的培训班,引进了不少后世的策略。比如说听不懂的可以反复听拉,如果没有人使用教室可以到教室里练习拉,还提供一个有乐器的空房子给学员们复习拉之类的。本着又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态,其实蛮多孩子在培训班一呆就是一整天的。谢威知道,上学的孩子容易饿,与其让他们四处买吃的,不如学校自行垄断!只要品质有保证,学生必不敢不卖老师面子。何况自家果子的确做得很不错!
不想这个决议却被燕绥否了:“我们家果子是好吃,如今元柳也学的七七八八了。可是供好又多且供不过来呢。一个厨房才多大?我那里有四十来个学生,便是厨房一天忙到晚也做不出那么多份来。除非扩大规模。”
“为什么不能扩大规模?”周幸道:“我们又不是没资本。”
燕绥摇头:“不能保证质量,万一孩子吃了拉肚子,这算谁的?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买着吃。”
周幸笑道:“那就在学堂里开个分店,学生*买就买,我们也不强制。”
“笨!”燕绥翻个白眼:“不强制学生吃了拉肚子也坏名声好不好!你们俩管着好又多,我管着学校,谁去给我管点心铺子?又还得租个厨房做点心,厨房还得保持干净。麻烦多了。”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麻烦。”谢威道:“索性这样,我们也开个铺子,专卖果子。后头就做厨房,前面是柜台。一面卖给来往行人,一面卖给学生。岂不是一举两得?如今好又多这边,郑娘子且不必说,便是阿娟也能做些简单的了,幸幸也会做一些。我们便让元柳管了果子铺如何?做生意不能总指望自家人,元柳既是奴婢,也不怕她有什么外心。别人家还请良家子的掌柜呢。”
燕绥道:“别怪我打击你,这做果子都要用粮食,要做细致一点的,须得新粮。这又是个看天吃饭的活计。”
谢威道:“我总要试试,不然日后养孩子都没钱!”
燕绥听到这话,一扫周幸的肚子:“怀上了?”
周幸摇头,拜托,上个月她才来大姨妈好不好。终于发育完全,真是泪流满面啊。
燕绥又笑:“既你想做,我少不得支持一二。我去把过年给咱家做花馍的师傅挖过来算了,横竖他也是四处给人打散工。”
周幸捂嘴笑道:“我知道了,你过年就念道生日蛋糕,你想在学堂里搞生日会对不对?”
燕绥这回惊讶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周幸翻个白眼,拜托,她做了整整十二年的打工妹好么?公司里每个月都要弄个大蛋糕,搞个生日会,以增加员工的凝聚力。现如今没有生日蛋糕的概念,可燕绥有学校这个平台。一旦在孩子们里开始流行了,家长想不从都不行。花馍么,说白了就是个有花的大笼饼,价格都不算特别离谱,条件略好点的人家都不会拒绝。又是圆圆的,跟月饼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象征着团团圆圆。不单生日,结婚开业都可以弄。庆典的花馍早就有了,她们不过换一个形式,就算炒作能力再差,只要生日“蛋糕”卖出去了,就算打开了一条道,日后怎么走?谁知道呢!最起码一家糕点铺撑下去没任何问题。如今家里人口确实多,一年吃食四季衣裳,加起来都不是小数目。不想法子开源节流麻烦大了。
谢威又想了想道:“卖的东西不能跟好又多的重了,不然反倒自家抢自家生意。”
周幸道:“可以大部分一样,小部分不一样。果子铺跟茶铺还是有区别的。依我说学堂里的才别重了。想要吃订好的果子,就得上咱家的学堂。这岂不是更好?”
燕绥拍手道:“大善!还得分房东一份利,不然他该撵我了。”
周幸捂嘴笑:“他不敢的,怕被你的粉丝群殴。”
“我才不占他便宜呢。这是没法子,不然我就买块地自己建学校了。”说着忽有想起,一拍桌子道:“咦?对啊!阿威,你家有地,还不速速与我贡献出来?”
谢威狂汗:“姑姑,那块地上死伤惨重,你不忌讳,别人还忌讳呢!”
☆、夫妻
燕绥想起那有名的大火哀叹,那屋子还真就只能收拾收拾自己住,卖都卖不出好价来,可惜了,多好的一块地啊。又问:“不对啊!你家开铺子的,按说除了住宅,铺子呢?”
谢威一翻白眼:“问你姘头去!”
“不是吧?这也行?”
谢威摇头道:“我也不知他们怎么操作的。总之宅子烧了之后,我去查家里的产业,才知道马行街的大铺子到那位名下了。”
“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