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她做什么?”梅小仪漫不经心嗑瓜子儿,“主意是我出的。我让桐绢儿给江采茗熬一桶红花麻黄汤泡澡,提前催来她的小日子。嘻,等江采茗往冷水里一掉,包管能去她半条命。”
何美人啧啧两声,“大冬天的,小日子里掉进冰水绝对够她受!茗昭仪往后怕是月月都要挖心挠肝的疼了,这还是其次,她这辈子,甭想再怀孩子才是真的!”
……
清晨阳光初上,等江采茗自己打来水清洗了血迹斑斑的下体后,仔细一看,惊慌的把手里的木盆都掉到了地上。
她的经血顺流下来,竟然是乌黑的色泽,阵阵腹痛犹如刀子在下腹剜动,内里森凉一片。
木盆翻到在地,水没过青砖,像一面镜子般倒映出了江采茗的模样,她颤巍巍的看了一眼水里的那个倒影。
水中的女人那么憔悴苍老,因为受了凉,皮肤蜡黄干涩,似是在骨头上松松扯了一层松树皮,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布满下巴和额头,连头发都纠结成了一团,死气沉沉的灰败着。
……这便是她从此以后要过的日子么?
……这便是她梦寐以求,费尽心机求来的日子么?
江采茗惊恐的盯着水中那个陌生的、枯鬼般的女人,风雪卷着窗户来回拍打在棂子上,狠狠一撞,废旧的铁销就松了松,咣当一声掉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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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衣扶着嘉宁的手踏入含元殿时,满殿你嘈我杂的吱吱喳喳声才算停歇下来。
“真热闹,本宫还以为进了菜园子呢,宫里的规矩越发不象话了。”江采衣声调不高,却让一地花红柳绿的宫妃们噤声。
宫女小跑着在正殿下方支了一把金丝楠木虎头木椅,请宸妃坐下。
“娘娘来的晚,姐妹们都等不及了,不过是随便寒暄几句,请娘娘不要怪罪。”梅小仪低声咕哝。
江采衣淡淡扫过一眼,弯身靠在椅把上头,“本宫来得晚,是因为刚刚服侍过皇上。怎么,让你们多等一刻还委屈上了?进宫也不是第一天,孰轻孰重,自己掂量不清楚!?”
“……”
这话听在耳朵里,简直就是剜心。瞧那江采衣一脸红潮未退,娇柔绵软的模样!怎么着,是来给六宫小主子示威么!
看着一群脸上颜色各异的嫔妃,江采衣端端正正拿着架子,连一丝笑容都没有露。
很多人以为,贤德的皇后就应该温柔宽厚,时时刻刻让嫔妃们感觉如沐春风,组织一个温馨的大家庭。其实差远了,皇后根本不需要对任何嫔妃和气。皇后,是天子嫡妻,是主子,其他妃嫔全部是妾,在正妻面前低眉顺眼,是做妾的本分!
无论皇后在外头的名声是怎样的,一个铁血的帝王真正需要的皇后,不仅要贤德,更要有才干。
江采衣知道,皇帝那句“朕的后宫就交给你了”,是怎样的一种托付。这里是他的后背,是皇家的根本所在,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兴风作浪。她的皇上信任她,那她自然有本事把内宫镇的稳稳当当!
“何美人呢?”江采衣沉声问。
旁边有人回禀,“娘娘,何美人身子不舒服,就不来给娘娘请安了,她不是故意违逆娘娘。”
“不是故意?”江采衣像听笑话一样,“这一次病了,上一次呢?猎场上本宫发烧病倒,居然没有一个人来请安,敢情那时候病的不是本宫,而是东西六宫全病了?”
在座的小主子全被嘲讽的坐立不安。
江采衣看了一眼全场,“你们都是花一样年华的姑娘,怎么站在本宫面个个愁眉苦脸,青黄不接的?本宫倒有些不明白了,到底是咱们宫里风水不好,养不住各位妹妹们呢,还是你们在特意给本宫下脸子?”
六宫小主子们都有点面面相觑,宸妃一贯以来是个善性儿的,今天是怎么了,架子摆的如此大,好生吃不消!
众人又是愤懑又是惶恐,碍于江采衣位份崇高,只好纷纷硬着头皮下拜,“嫔妾们不敢,嫔妾们心中满都是对娘娘的孝敬之意。”
“真的孝敬本宫,就按规矩日日请安,你们谁做到了?”
宋小媛眸光一闪,抬头捏着细细的尖嗓门,“宸妃娘娘,嫔妾们并不是不想去给娘娘请安。只是您住在皇上的寝宫,嫔妾们纵然有心,也不允许到那里去呀。”
“本宫以前住在朝夕阁,你们在朝夕阁庭院里请安行礼,也是一样。”江采衣穿着正红红绸宫装,亭亭然坐在含元殿中央,“不是不能做,只是你们不想做罢了。”
“以前的事一概不提,本宫奉陛下之命管理后宫,这宫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会过问,也都会负责。日后,宫里该是怎样的规矩,就是怎样的规矩。不管我住在哪里,每日的请安必不可少!何美人的病,本宫会亲自去看。以后,你们有谁身子不好,必须提前请假、报于内务府记档。身上不爽了,该吃药吃药,该请太医请太医。心里不爽了,自己噎着!皇上日理万机,你们安生呆在自己宫里,别有事没事给皇上添堵!”
不一会儿就有宫人来报,“娘娘,太医去过何美人那里,说何美人就是有些心脉燥浮,没有大碍。”
江采衣点头,“果然如此,让她挪到竹幽馆养病去吧,好好把身上的病和心病都养明白,没好利落以前,就不必搬出来了!”
关于各位小主子们长时间不来给宸妃请安的问题,江采衣可不是口头上训斥训斥就过去的,直接命人罚俸的罚俸,降级的降级……嗯,鉴于很多小主子位份本来就不高,降也降不到哪去,不过,难堪是一定的。
偏偏这件事儿,江采衣做的有理有据。无故不向未来皇后请安,这并不是一件小事。之所以后宫里翻江倒浪的人不断,无非就是有人看着宸妃性子软,有些肆无忌惮罢了。
六宫里那些争强好胜的,突然发现宸妃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好一种气势凌人的姿态,个个心里打鼓,惴惴不安觉得背脊发凉。
――看看看!早说过,给她当上皇后,其他嫔妃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江采衣现在用的就是一刀切、矫枉过正的手段。别的不管,乖的、不乖的全一锅端了。镇服,压软,日后再慢慢调教,如果她一开始就让这些嫔妃们觉得自己柔弱可欺,只怕过不了多久,人人就会开始瞄着后位,往上奔了!
立完规矩,江采衣不给众人任何反对机会,直接宣布另外一个决定――“从此以后,娘家的东西一概不许带进宫,银子、体己,全部留在宫外。”
后宫之所以脏事儿多,其实有不少就都是钱闹的,太监宫女们逢高踩低的,你争我打,不就是为了多弄些棺材本么?
宋小媛气得差点厥过去,“娘娘!我们在宫里,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娘家人,家里送点银子进来,无非就是补贴我们的日子罢了。娘娘连这个都要管么?”
江采衣看她一眼,“每个嫔妃无论位份大小,都有固定的份例,还需要从外面拿钱进来么?本宫看了,你们每个人,每年都至少有三百两银子脂粉钱。朝中的三品大员俸禄才不过二百两,你一个女人家怎么就不够花了?”
宋小媛急了,“娘娘,嫔妾们在宫里,并不是只有吃喝这些常事。嫔妾们还需要打赏奴才……”
“奴才?”江采衣哼了一声,“太监和宫女的俸禄银子是从内务府出,帐都在本宫手里。他们拿了内务府的俸禄,服侍你们这些嫔妃主子是分内之事,凭什么伸手要打赏?你们今天赏、明天赐的,倒搞得那些宫女太监们弄不明白自己是皇家的奴才,还是你们自家的奴才了!”
“换句话说,如果少了赏银,你的侍婢就不肯好好服侍,那是你自己没本事。谁有这种问题可以直接报于本宫,本宫来帮你们调理调理。”
……让你调理调理?你是想给每个嫔妃的身边都安插上你自己的人么?
六宫牙齿都要咬碎了,却一句反驳的道理也讲不出来。
江采衣就是赤裸裸的训斥,不管她们爱听不爱听,“以后,在宫里要有嫔妃的样子。皇室之家、垂范天下,规矩是第一位的。虽说我们身处内宫,和外头的消息不大通,但全天下的眼睛都盯在这里,哪怕一个稍微的行差踏错都会惹来非议,丢皇上脸面。本宫与皇上一体,皇上的脸面就是本宫的脸面,你们如果对本宫不敬,就是皇上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