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陛下一向不赞同她吃这些小食,可他未免看的也太严了……江采衣的眼睛滴溜溜往桌上一瞧,突然看到还有满满一盘没动过的羊乳酥饼,她顿时就像耗子看见油一样,给惦记上了。
江采衣想了想,跳下沉络的膝头,屈膝行礼,“皇上耽搁了这么久,臣妾惶恐。陛下朝务繁忙,就不用陪臣妾了……周福全,快来服侍陛下漱口。”
大清早的跟他耍心眼抖机灵?皇帝陛下冷笑着交叠双臂……她这是变着法子赶人呢,嫌有人管着不自由!信不信,他前脚出了帐子,她后脚就能扑在桌上吃个痛快。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沉络不声不响垂眸,掩下眼里浓浓的笑意。江采衣这姑娘,等真的好好养起来时,才知道并不省心。然而,可他还真就不愿意省这份心。替她操心着惦记着,这个人才是实实在在属于他的。
瞧瞧桌子边,她多像个偷不着腥的馋猫,眼巴巴的直盼他走。江采衣越焦急,沉络手上的动作就越慢,一直吊到她急坏了,他才不慌不忙的放下青盐和檀香水,眼睛扫了桌子一眼。
周福全是十几年修炼下来的人精,一眨眼就能领会到皇帝的意思,即刻就招呼帐外的司膳宫女们来撤盘子。!!!!……江采衣一直眼睁睁的看着盘子撤光,包括她心爱的羊乳酥饼,皇帝才洗漱完毕。
“耽搁许久,朕先走了,外头还有宗室的人等着。”江采衣方才喝了热粥,鼻头粉嫩嫩的泛红,沉络把她拢在臂弯里捏了捏、摸了摸,确定没有出汗才点头,“别闷在帐子里,得空了出去转转。”
零食被收缴,江采衣恨恨的瞪着他,沉络不以为意,轻笑着在她头顶心吻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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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帐外的,不仅有宗室王爷们,还有江烨一家。
江烨是来向宸妃谢罪的。
这几日御医又是扎针、又是大补,好容易才止住了江烨内脏的污血。然而,江烨的腿脚还是不能随意挪动,腰以下毫无知觉,瘫在轮椅里面由两个侍从推着,身后跟着宋依颜和江采茗。
江采茗今日特地梳了京城里最流行的堕马髻,繁复的细细发辫坠下来一圈。乌墨一样的青丝上只缀着紫色和白色两种丁香花,花瓣带着水汽,清晨的雾在她面上似敷了一层牛乳,看上去比寻常时候更多了几分白净。
若不是江采茗现今儿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帐外的几个王爷们还真乐意多看她两眼。
啧,可惜了,是个妾养的祸水。江烨这顿板子挨的,和这个闺女儿有脱不开的干系。这闺女看起来长得轻灵脱俗,干的事儿怎么就那么像个丧门星!
宋依颜挺直了脖子,似乎对于周遭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眼神不以为意,她直勾勾的盯着密闭的皇帐,脸上凸起的颧骨有种近乎于扎手的尖锐弧度。
仁嘉郡王只看了宋依颜一眼,就撇过头去……这宋夫人不像养尊处优的贵妇,倒像是街市上屠户的媳妇,眼睛下头横肉一丝儿一丝儿的往出冒,看着就不像善茬!幸好没让沉兴娶她的丧门星闺女!人都说闺女像娘,江采茗现在看着白净,指不定十几年过去也是一样德性,那还不把兴儿给亏死!
皇帐的帘子掀开的刹那,江采茗一抬头,就看到了朝思夜想的帝王和……他怀里的江采衣。
江采衣靠在帐内的一层菡萏纱内侧,青丝未束,随意一件晨起的云锦披帛搭在肩头,露出的肌肤像窑口刚刚烧出来的细瓷,仔细看白的发腻,丁点瑕疵都没有。那句话怎么说?珍珠皮里头包了一层水,托在阳光下温润透光,细致到透骨。
江采衣低头玩着皇帝袖口一个小小的红玛瑙扣子,那扣子红的发乌,像鸽子血凝成了玉。她白皙的手指绕在上面显得益发温润,色泽像是新鲜牛乳做成的脂膏儿。
霎时间,一种黄连似的苦涩从舌底一直探到了胃。江采茗觉得眼前天光一黑,连自己头上的丁香都萎黄了。
江采衣……那样容光焕发,一种被宠爱,被滋润的美。果然是备受皇宠的人,素衣薄裳,简简单单,却细腻柔婉到骨缝里。
江采茗苦着心咽下委屈,她和江采衣,看上去是两姐妹,可内里却天差地别。
江采衣,养的这样好。跟紫檀木架子上头红丝绒里供着的蜜蜡玉盏一样,整个人透着白润。而她虽然是同父的姊妹,甚至还更青春几个月,可内里却糙的像瓦房工匠吃饭用的粗瓷大海碗。面儿上虽然瞧不出来,可眼皮子毒的男人,一眼就能分辨谁是珍珠、谁是鱼目。
自己这样精心的打扮着,又算什么?皇上连一眼都不往自己这里瞧!
猎场上宫女们规矩不如宫里严,可以四处逛逛。江采茗听过一个服侍宸妃沐浴的宫女私下里和小姐妹们的笑语,话里话外都是羡慕和赞叹――
“说实话,咱们宸妃娘娘不算绝色,我原先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得宠呢,结果服侍了一回沐浴,全懂了!那衣服一脱,啧啧,肉皮儿细腻的,能滴出水!背后啊一片雪白,从后颈到腰身,半点的瑕疵也看不着,活脱脱一身凝脂,嫩的像三月打头的桃花瓣儿!听高一等的老嬷嬷说,她活到这把年头了,可还真没见过哪宫娘娘有过宸妃这么好的身子!你们见没见过南通爵爷带来猎场上的小闺女?三岁出头,滴粉搓酥的娃儿。我告诉你们,宸妃娘娘那身皮肉,比那三岁丫头还细嫩呢!早些进宫的时候看着她还青涩,现在大概受皇上雨露滋润的久,该圆润的地方圆润起来,骨肉云亭。哎哟,那味道全出来了!像是白玉上了层蜡油,不知道滑成什么样子。难怪皇上爱极了她呢,据说每日都要临幸,还不止一回呢!你说说,宸妃娘娘位子坐得该有多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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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刃2
蒹葭_高h 作者:八爪南宫
蒹葭_高h 作者:八爪南宫
逆着光,江采衣看着江烨一家互相搀扶着走进来。
光线有点刺眼,今日是个风迷眼的天气,太阳像个泼了红漆的圆轮,周围一圈乌金色的光透破云光。
带着秋凉的风微微吹起纥丝的大帐,帐子上用金漆填的五福万寿云海金龙鳞甲怒张,帐底缀着的鎏金小银铃打在足下红色樱桃木地板上,大帐静悄悄的,那声音分外空洞,空的人心头一阵细密抽搐。
江家的三口人战战兢兢的屈身走进来。江采衣觉得看不清,就微微眯起了眼睛,挡住那冰凉又刺白的阳光。
每次看到江烨、宋依颜、江采茗三个人在一起,她的心就像还未愈合的伤口被血皮揭起来一样,从骨缝里头渗着冷,冷的像是玉儿故去的秋日,冷的像是母亲咽气的寒夜。
江采衣指甲在身畔的梧桐凤凰琴上划过,发出低低喑喑的哀吟,像用阴冷的锋刃刮过琴骨铮铮。
玉儿故去的前一年,除夕夜,雪下得好大好大,暗青色苍穹中纸钱一样泼洒的雪片巴掌一样,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风灌进脖子里头都能结了冰,窗檐下头冰棱子一直结到了地面。
她在玉儿乌黑的发辫上绑了条绡金红的细细发绳,和黑发编在一起,坠下发梢,在风里摇荡一线红润温暖,像开春柳梢儿一般俏皮。
那天丙午年,寒三九,大雪苍茫,满地银霜。
主屋点了鞭炮,炸开一地雪珠子,江采茗穿了一身貂毛福字狐狸皮大氅,紫貂滚边油滑的蹭着面颊,她开心的抿嘴笑着拍手。鞭炮一响,人人喜笑颜开,江采茗就爱娇的躲进江烨的怀里,吓得又叫又跳。
宋依颜端着暖茶在一旁笑看,他们三口人一起守岁迎春,说不尽的美满。主屋里烧着牛油大蜡,烤着黄铜银丝炭盆,盆上的彩陶绘着家和万事兴,绘着百年好合,绘着年年有余。
只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热闹没有她和玉儿的份。除夕夜吃锅子,滚滚的浓香从主屋飘出来,她就那样握着玉儿冰冷柔软的小手,站在大雪飘飞的门廊外,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江采茗依次给宋依颜和江烨夹菜和黄鱼,宋依颜笑着抚摸女儿红润的脸颊,为她递上一蛊暖暖的姜茶,江烨则笑吟吟的把黄鱼一口咽下,给了江采茗一个大大的笑容。
江采衣记得,那天,每个人都穿了些什么衣服,都说了些什么话。那年是丙午年最冷的冬夜,她连台阶上积了多厚的冰层都清清楚楚,她站在主屋前头,恨得嘴里发苦。
玉儿渴望的看着主屋,也想过去凑凑热闹。那样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会不渴望父亲的温暖呢?可是玉儿太懂事了,她不发话,玉儿就乖乖陪她站在大雪里。
江采衣看着妹妹,觉得她真漂亮,真可爱!瞧瞧,雪堆成的孩子,红红的头绳,甜甜的笑。呀,这样美好的孩子,爹爹怎么会忍心不喜爱呢?!
于是她带着玉儿走进了主屋,让玉儿去和爹爹请安。
玉儿开心极了,松开了她的手。幼小的鸟儿一样跑向江烨,张开双臂,“爹爹――”
“哎呀!”正在端盘子的侍女被撞到,汤汁不小心泼下来,洒上了玉儿的衣服。满屋子轻松欢乐的气氛在她们二人出现的刹那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骤然寒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