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但他不服辩解道:“当时真是他那个随从来扯断了我的腰带,我后来回想起来,记得真真的!”

同侪倒不是不信他,朝廷里下黑手比这厉害的也多着。但是道:“那你回来参李国舅时,就该连沐世子一起参了,你当时不参,等到沐世子的弹章上了,你看出来不对了,再事后找补,那谁不以为你是报复的成分更大一些?”

华敏:“……”

他甚是憋屈,他没同时参,因为他其实记得未必有那么清楚。

当时的情形太混乱了,他也有点吓破了胆,李飞章的风评一向是个混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沐元瑜才进京不就和他干了一架?他是真怕李飞章的豪奴们打死他,所以根本没注意多少别的,刀三往外拉扯他,李飞章的豪奴们没得到主人命令,没停手,也在往回拉扯他,不让他被救走,一锅粥的混乱里他没那么清楚他的腰带到底是怎么断的,裤子又是怎么掉的,只是随后沐元瑜上了弹章,他再回想,才觉得自己似乎是中了招,并越想越真起来。

同侪又劝道:“既然你没证据,就到此为止罢,再争下去,你又能争得出什么来?”

他心里有句话没好说你一个专业的,跟一个非专业的掐成这个局面已经很丢人了,再强撑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呀,撑赢了也不算多光彩。

华敏却不能甘心,别看御史是一个战斗性很强的体系,其实本质出身是士林华选,乃是从历届进士中择优选录的,除进士外,次一等的举人都混不进来。既是清流,就讲究养望,他留下这么个污点,严重是不算严重,却能膈应死人,得用多久才能从人们的记忆中洗去?

再者,他就这么认了怂,对幕后人也不好交代啊。

就努力去串联起来,都察院内部十三道共一百二十八个御史,除了顶上的几个大佬外,余下的大多平起平坐,互不统属,在华敏的想法里,这些同僚们虽然平时山头林立,但面对言官被殴这个局面的时候应该能够同仇敌忾,他的串联应该难度不大。

他这个想法也不算错。

事实上,不用他串联,参劾李国舅的奏章已经如雪片一般飞向御座了。

但再提到沐元瑜,响应者就寥寥了。

如宋总宪所料,此时御史们差不多也都回过了味来,那想法,也就都跟宋总宪的差不多。

不错,沐元瑜的弹章里是玩了花样甚至华敏反扑她的话也许是真的,但那又如何?是你先对人家玩了。

大家都靠笔吃饭,谁都不是傻子,就不要装无辜了。

御史们能为同侪被殴出头,可不表示同样愿意为同侪的私人恩怨买单这是输赢各安天命的事,谁知道你背后水多深,你是利益相关者,别人可不是,图什么陪你一道湿身。

华敏串联失败不说,还迎来了另一桩雪上加霜的事。

在快要等身的参劾中,李飞章认了揍他,但不肯认是无缘由的,而一口咬定是为了飘红院的雪纤姑娘争风吃醋。

雪纤姑娘是教坊司出名的红姑娘,弹的一手好琵琶,朝廷里好风流的一拨官员们都知道她,也几乎都去听过她的琵琶。

当然,国朝禁止官员宿娼,所以这听琵琶就是单纯的音乐交流,不包含其它肮脏的交易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华敏不算风流,但难免有一些需要应酬的时候,酒桌上别人把雪纤姑娘叫出来弹一曲琵琶助助兴那是他控制不了的。所以他不能说没见过雪纤姑娘,根本和她没一点点联系。

李飞章要整他,功课还是做了那么一点的他这样的纨绔浪荡子,打听华敏和哪个红姑娘有来往太容易了,教坊司一条胡同从头晃到尾,哪个场子他不熟?他又不是官员,可不受官员的束缚。

有好事的同侪悄悄来问华敏:“嘿,你左臀上真有颗黑痣啊?”

必胜的仗被搅合成这样,华敏已经焦头烂额了,压不住脾气当即就勃然道:“你是何意?安心取笑于我?!”

同侪不太高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是好意来提醒你的你还没反应过来啊?人家对你留手了,又知道你**部位的标记,又知道你和哪个红姑娘有交集,这二者联系在一起,要是下死手参你个宿娼,你这顶官帽还戴得稳吗?”

华敏愣住了,须臾恨道:“万万没有这种事!李飞章说和我争风吃醋已经是无中生有了,难道还敢真格诬陷朝廷官员不成!”

“为什么不敢?”同侪反问他,“买通一个官妓很难?是国舅爷缺钱?还是世子爷缺钱?这两人任意一人动起这个脑筋,你想想你的结果。”

华敏再度愣住。

同侪拍拍他的肩:“冷静一下,想想清楚罢。”

第56章

李飞章很生气。无弹窗小说网 WWW.feisuXS.com

他不是气自己被参得满头包, 他对言官动手之前已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他不能接受的是, 这场倒国舅大潮中第一个向他发起攻击的居然是沐元瑜。

就算不肯领受他的好意, 也不至于倒打一耙罢?

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他气忿地堵上沐家老宅去质问堵了个空。

沐元瑜可不像他那么闲, 她所以陛见过后还有空戏弄华敏,是因为她进学的地点位于禁城午门之内, 皇极门的右厢,出入需要牙牌。她为新制的牙牌才又在家多等了两日。

此时已经到手, 她便收拾书本笔墨跟诸皇子一道上课去了。

说是诸皇子,不过沐元瑜目前能见到的只有三、四两个皇子。

大皇子脑有疾,由大儒在深宫中进行一对一授课,二皇子则怼了亲爹被关进寺里反省。

沐元瑜以为她暂时就两个同学,在一个路过舍人的指引下寻到地方, 迈进朱红门槛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排了不少桌椅, 已经坐了四个人, 除掉三皇子朱谨渊之外, 另有三个生面孔,其中两个年纪大些,大约二十出头, 一个穿戴上明显精细些的则要小一点,十五六岁的模样。

沐元瑜懂了:这大约是伴读。

她的脚步声轻, 踏进来时只有朱谨渊第一个发觉了,露出和煦的笑容道:“沐世子来了,这样早。”

沐元瑜上前行礼:“三殿下早, 臣惭愧,不及殿下勤勉。”

朱谨渊笑着起身拉她:“我上回就说了,不用这样客气。来,你坐这里,皇爷说了你要来的事,早把你的位置都安排好了。”

沐元瑜谢过他,把带的东西在分配给她的那张书案上放下,客气地要再跟其他人自我介绍兼寒暄一下,一抬头,却见那三个生面孔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在她脸上。

其火热程度,远非单纯对新同窗的好奇能解释。

她摸摸脸,大方地笑了笑:“怎么了?我出门前洗了脸的。”

那个穿月白锦袍年纪小一点的少年先咧嘴笑了:“沐世子别误会,我们就是这个嗯,久仰大名,哈哈,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