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瑜转头看滇宁王妃,滇宁王妃点头,她就传话:“是。”
“这就有些怪了。”朱谨深沉吟着道,“抓人一事,当时整个国子监都知道,此事是断断瞒不住的,你堂兄若是幕后主使,不可能不关注后续,他一打听,也就打听到了,即便两地消息相隔遥远,也不会耽搁到现在。”
沐元瑜顿住了:“不错,殿下说得对殿下的意思是,大堂兄是被冤枉的?刺客与他无关,所以他不必要关注妻子的娘家事。或者,是他早已知道,但是隐瞒了没有告诉大堂嫂,直到大堂嫂从自己的娘家知道了。”
朱谨深道:“若是第一种可能,那不必多说。若是第二种,他为什么隐瞒?他应当是说出来才合理,这么瞒着,他难道以为一直缩着头就能安全?要么闹出来,将水搅浑,在里面寻到生机;要么,他就该逃了,他应当清楚自己做下这种事来,沐王爷早晚会查到他,不可能放过他。”
“他不说,是不能说,他在这件事里不干净。”
朱谨深点头:“但这个问题没有那么严重。沐王爷查他至今,没查出问题,我以为,他在刺杀你的问题上也许确实能排除嫌疑。”
“但是”
“但是,”朱谨深笑了笑,“他跟那老仆又确实有某种程度的联系。”
沐元瑜眼神亮着,想到了郝连英曾转告给她的老仆的招供:“那老仆曾说,大堂兄起先是要他去对我三堂哥下手”
“就是这样。在你大堂兄眼里,这个老仆不过是个因伤退伍的老兵,他何以觉得这么个老兵有能力刺杀到你?借着旧日的交情,收买他对你的堂弟下手还差不多。”
这一条线顺下来确实合理许多,而也就是说,那老仆的招供是半真半假。
沐元瑜捏着帘子边上绣的云纹,凝神道:“如果是这样,这个老仆另有指使者,就是余孽一方,大堂兄与余孽没有勾结,只是凑巧用了余孽的人,被推出来顶了缸当然,他意图对三堂哥下手,其心本亦不善。”
“你大堂兄现在何处?可有跟随出征?”
打滇宁王走后,后方事宜就是沐元瑜在管,这些事她自然知道,点头:“我劝父王寻借口将大堂兄留下,但父王认为大堂兄倘若真与余孽勾结,将他留在卫所里,以他的身份恐怕他扰乱后方。所以执意将他带上了,父王有命心腹暗中看守他,也有想从他身上钓出余孽老巢的意思。”
朱谨深缓道:“既然沐王爷心中有数,那就无虑了。”
有没有虑的,滇宁王妃是不太关心,朱谨深伤卧在床,她不便进去,只看着这一对小儿女一里一外,有商有量的,心里慢慢起了安慰之意,才被沐大奶奶勾起的气也消下去了,由他们说着话,自己默默走了出去。
163 第163章
沐大奶奶被打脸狠了,一去再没来过, 七八日之后, 朱谨深的伤势又好了一层, 开始出门转悠。
他养伤的这些时日也没闲着,除了日常跟儿子大眼瞪小眼, 满腔柔情地发发呆之外, 就是向沐元瑜进一步了解云南当地的民情, 间或还接见来拜见他的本地坐堂官们。
到他能出门的时候,已是心中有数了。
布政使司衙门,知府衙门, 都司衙门,朱谨深挨个去转了一圈, 把上下人等都见过了, 传达了京城方面对云南的慰问致意。
他路上消耗的那些精力此时都已养了回来,以他的形貌,在京城尚是超于众人, 何况云南,一时所到之处,不但官员们见他风采翩然,似乎成算在胸,跟着定下了心来, 更引起了沿途看见他的姑娘们的热情反应。
这一日回来, 连额头都叫果子砸红了一片。
他肤白, 那小片红看着就很显眼, 进王府时碰见他的侍女们都忍着笑,到沐元瑜时,她不客气地直接笑了出来。
“殿下一日比一日受欢迎了。”
朱谨深无奈地:“你们云南的姑娘真是”
他摇摇头。在京里可没人敢这么招惹他。
沐元瑜仍是女装,天气转凉,她穿得厚实了些,是一身新裁的海棠红的袄裙,上面细细地勾着海棠折枝花纹,胸前挂着如意玫瑰玉佩,梳着飞仙髻,头上金钗明珠交相闪耀,愈发衬得乌发如云。
她眼神飞快向左右扫了下,见两个丫头忙着摆饭,并没注意过来,就倾身往前一凑,拉长了音低声道:“我们云南的姑娘怎么了?殿下不喜欢?”
“极好,喜欢。”朱谨深立时改了神色,却又唇角一勾,补了一句道,“又勇敢,又威风。”
沐元瑜:“……”
她脸上一热,那一晚的记忆悉数回笼,让她嗖地一下退后开来。
张嬷嬷恰抱着宁宁来了,宁宁原在隔壁里间里,他却真是个好热闹的,听到外面人音来往,头就扭过去了,隔着帘子什么也瞧不见,急得还“啊啊”地叫了两声。
沐元瑜上去扮个鬼脸逗了逗他,他顿时就又咧嘴笑了,慈眉善目的,且又养胖了些,像个小弥勒佛。
沐元瑜捏捏他的胳膊:“小胖子,怎么养的这是。”
张嬷嬷哭笑不得:“世子总给我们宁宁起绰号,宁宁要不高兴了。”
谁家亲娘这样的。
“哪里不高兴?我看他乐得很。”沐元瑜又碰碰他的胖脸蛋,“看这笑的哎呦,口水流出来了。”
旁边丫头忙递上帕子,她接过擦了下小胖子晶莹的嘴角,又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朱谨深眼神柔和地在旁边看着,闹了一会,玩累了也玩饿了的宁宁被张嬷嬷抱回去里间让乳母喂奶,沐元瑜有点歉疚的目光追进去:“我只喂了他几天。”
几天之后她就喝麦芽水回奶了,那时候不知道朱谨深要过来,她出月子就打算要换回身份扛起滇宁王府,没办法哺育上几个月之久。府里旁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她这样的身份,本也没几个会亲自哺乳的,有的是奶娘下人照管。只是她自己来历不同,心里有点过不去。
朱谨深也不大懂她这句的感受他几个兄弟不论亲娘在不在世,都是乳母养起来的,但还是安慰地抚了下她的肩头。
然后他也有点遗憾:“满月酒都没有好生办,是亏了他。”
宁宁现在名义上是沐元瑜双胞妹妹从外面养回来的孩子,没个爹,身份有点不太好说,滇宁王又出征在外,只剩一府妇孺,不便大宴宾客,也怕再混进什么鬼祟人等捣乱,几方权衡之下,宁宁之前的满月就只是在自己府里热闹了一下,外客只有沐芷媛一个,带了一大车的礼物来。
“到周岁的时候补给他。”朱谨深不大为这些伤感情绪所困,很快下了决定。
沐元瑜倒不在乎这些俗礼,笑道:“就是大人们吃吃喝喝罢了,再隆重,他又哪里知道。”
说着话,外面饭菜摆好,也开了席,原是分开摆了用屏风隔起来的,沐元瑜同滇宁王妃在里,朱谨深在外。不过两天沐元瑜就嫌麻烦起来,拢共三个人,还分两桌,既靡费也没必要,让合在了一起,云南规矩松散,滇宁王妃无所谓,见朱谨深也不说什么,默认地坐下来,就也不管了。
团圆着一桌用过了饭,朱谨深神情很自然地道:“我有点事,同你商议一下。”
朱谨深来的时候毕竟不长,他在外面各衙门走,常有些问题当面不好问,存在了心里回来问她,沐元瑜不疑有他,答应了跟滇宁王妃说一声,就跟他往前面去了。
到了客房里,正要问他是哪里不解,先叫他一扯,一个拥抱就兜头抱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