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并不知晓知春的情况,不过,皇上吩咐过,只要安乐问起她,便想办法搪塞过去。
“夫人,她还在养伤呢,且得一阵子才能?回到夫人身边呢。”
安乐缓缓坐回原处,一言不发地抿紧了唇。
她一时?想不明白。
厨娘说的话,她直觉是真的,可丫鬟为什么要骗她?
这段时?日住在这里,她的眼?睛虽看不见,却能?明显感?觉得到,阖宅的仆从,对二郎都?是言听计从的。
莫非丫鬟骗她,也是二郎的授意?
二郎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担心她与长安见面,会被别人发现她的藏身之处吗?
不对,等等,有一件事她差点?忽略了。
如果那厨娘所言不虚的话,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并非是什么远离京都?的地方,恰恰相反,她可能?正在京都?之中。
二郎,在骗她。
一股冷意从心底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安乐霎时?脸色惨白,猛地打了个寒噤。
晚间快到二郎回宅子的时?候,安乐没在屋里坐着?,而是让丫鬟搀着?她的手走到了宅门?处,默默在宅门?边等着?他。
丫鬟本是不愿她出?院子的。
可安乐神?色如常,微笑着?道:“夫君每日为了生意忙碌,我却在家中坐享其成,一想到这个,我心中便有愧。我眼?睛瞎了,拈不得针动不了线,连服侍他都?不能?,连在门?口等他回家也不做,那我哪里还是一个称职的妻子?”
丫鬟无话可对,只得搀着?她走了出?来。
安乐在宅门?处站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
她一直凝神?细听着?,半刻钟的时?间内,宅外曾有几个人经过,那些人极守规矩,虽然没有说话,脚步也放得很轻,但经过她面前时?,几人立刻无声停了下来,似乎朝她深深见了一礼。
安乐用?力眨了眨眼?睛。
透过模糊不清的光影,她隐约分辨出?,那些人穿着?一身靛蓝的宫服,头上也戴着?帽子,看穿着?打扮,似乎与宫人很是相似。
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安乐咬紧了唇,一颗心渐渐如坠谷底。
宅门?外再响起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时?,安乐默然攥紧手指,用?力到骨节都?泛了白。
是二郎回来了。
她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朝着?他的方向,慢慢向前走了几步,萧怀戬看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忙上前牵住了她的手,警惕地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见她与往常无异,唇畔才噙满了笑意。
“怎么出?来接我了?下次在家里等我。”记得他早晨离开时?,她脚踝的扭伤还没好呢,现在竟站在殿门?处等他,不知已等了多久,这让他不禁有些心疼。
手指被二郎劲挺的大?手握在掌中,以往只觉得满满都?是安全感?,而此时?,安乐强忍着?心底汹涌起伏的情绪,才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在家里闷得慌,想你了,二郎今天都?做什么了?”
她走路时?,右脚不敢用?力,朝前走了一步,便吃痛地拧起了秀眉,不待她再往前走,萧怀戬便不容分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子突然腾空,安乐咬了咬唇,怕露出?些微端倪,便如往常般,环住了他的脖颈。
“只是照常处理了一些生意上的事,待忙完这几日,我就能?好好陪你一天了。”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萧怀戬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今日徐长安率残部进京和?谈,已领命受降,事情进展顺利,解决了心头大?患,他心里十分高兴。
晚间就寝时?,在榻上,他握紧了怀中温软人儿的细腰,相比于平时?的和?风细雨,这次翻云覆雨,几次方歇。
只是,桃桃似乎被他折腾累了,柔弱无力地趴在他怀里,不像平时?那样抱着?他,与他说许多话。
“怎么了?”她乌黑如瀑的发凌乱地贴在脸畔,萧怀戬拂开她的发丝,发现她的秀眉微微拧着?,眉间似乎笼着?一层说不清的愁绪。
在榻间云雨之后,是他最不设防的时?候,安乐抿了抿唇,轻声央求他:“我想明天出?门?去逛一逛。”
安乐一颗心紧紧提起,娇艳的唇几乎要咬破了,她心中还存在一丝幻想,如果二郎没有拒绝的话,那他便不是再骗她......
“不要出?去了,你的眼?睛还没好,你出?门?,我也不放心,等过了这几天,我抽出?时?间来,专门?陪你出?去一趟,怎么样?”
他这样温声哄着?,安乐苦笑着?点?了点?头,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渐渐冷成了冰。
翌日,安乐在院子里心急如焚地坐了一整天。
她现在已几乎可以断定,二郎身份必定不凡,他绝非是在做什么生意,而她现在所住的院子,也根本不是什么城郊小院,而更像是一座宫殿。
怪不得他曾说过,她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她甚至怀疑,他是否就是那个当?朝新帝,毕竟,除了那位帝王,谁会敢让她住在宫中?
想到二郎一直在欺骗她,这里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长安此时?就在京都?,她只想见他一面。
默默从午时?枯坐到日落时?分,安乐眯了眯杏眸,明明是夕阳快落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的光线竟变得明媚起来。
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安乐的瞳孔微微一缩,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竟然由黯淡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的眼?睛,竟然又能?看见了。
安乐的心,激动地砰砰直跳起来。
默默环视一周,她赫然发现,这里正是一座檐牙高啄的宫殿,而在近旁服侍她的丫鬟,都?是宫中婢女的打扮。
眼?睛恢复光明,可她的心,却霎时?如坠冰窟,浑身都?冷得发颤。
二郎果真是新帝,他是她的仇人,他竟一直在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