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城你不高兴吗?”

一丝凉风掠过他的耳边,女子终于抬头端详着他,轻笑道:“听你说话我总想起一位故人。”

陈谋怔愣,突然的话语让他从脊柱底部升上一股战栗,他心漏跳一拍,几乎脱口而出问是谁。可是他面上不显,毫不胆虚的临着她试探的视线。

“是吗?”

“嗯。”女子不甚在意的收回目光,将笔放下后,她拿起刚写好的纸张不过轻扫几眼便放置一旁晾干。支着下巴道:“我不怎么与你们说我在京城的故人。”

“因为我不再将京城看成我的家,那些故人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可我这次回京,我遇到了几位特殊的故人。”

“你跟他很不同,你身量比他高,脸也没有他俊朗,还跛腿。可是你们有一点非常相似。”

“什么..”男子微调坐姿,主动问道。

“关心。变扭的关心。”

许临清自顾自道:“我与他的故事,太漫长。下次再讲与你听吧。”

陈谋轻应了声,准备离去的时候回身道:“主公不喜欢吗?我,与他的关心。”

仰面依着榻椅的女子正漫游思绪,听到他的问询后,露出个浅淡的笑容道:“你是替他问的,还是替自己问的。”

陈谋干脆道:“自是为我问的。”

女子不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眸黑沉让人瞧不出端倪。

0085 八十九章 纪芸

清早纪芸便在外头候着,她身量较高,又纤瘦单薄,身穿棉服也不显得臃肿。门内很快传来通报,允她进去,女子干脆利落的拨开云珠,打眼望去屏风后的女子露出半张略显憔悴的面庞。

见是纪芸,许临清回身笑道:“回的这般快?”

“是,听闻主公回来,办完事纪芸便赶回来了。”

“扬城离这不近,来回奔波辛苦。我常常回来,何必如此赶。”纪芸是她相熟的女子,许临清与她相邻而坐,语气中多了几分轻松。

“日子是经不起推算的,年年岁岁,能与主公相谈的时光并不多。”纪芸情真意切道。

“主公,我此番去扬城得知些消息,结合您先前吩咐的要去民间查探帝姬。属下私以为比起皇帝,这位帝姬似乎更加危险。扬城前不久生是非,死了不止一位京城大臣,或许仅仅是两派争斗,但属下在扬城发现了密教踪迹。”

“而此密教,与乌幡关系匪浅。”

许临清嗯了声,思忖片刻询问道:“你是怀疑帝姬与乌幡国有密谋之意。”

乌幡此任女帝便是通过在民间建立邪教起家的,若说帝姬想效仿其做法,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扬城之前被沈铭雷霆整改,应当是皇帝发现苗头派人去灭了这簇火。后来乌灵巡查时便是去看扬城密教是否还有死灰复燃之势,但她却在归京后意外死亡。皇帝以有嫌之名抓了蒋连城。

许临清沉思凝眉道:“但我并不认为乌灵是帝姬杀的,她一向小心谨慎。或许,是皇帝想一石二鸟,既可重创帝姬让她不敢对扬城轻举妄动,又可借机削去蒋连城军统的权。而且,还有我。他甚至将我都算了进去。”

纪芸点头,道:“属下顺着您的想法去验证,几乎可以说是差不离的。”

“只是石胜在京城所查的那条线,并不顺利。”

“他传信来报秦武宁的行踪,不过我觉得这位主君并不简单,蒋连城军统遭难,整个蒋家几乎落在他手中。他却几乎整日闭门不出。”许临清浅笑,接着道,“越是反常,越是有迹可循。”

“属下尾随密教中几人骨干,一路进了岭南。亲眼看见乌幡派人来与其秘密接头,只是属下怕暴露行迹,未曾探听到具体的话。”

“嗯,目前只要知道帝姬与乌幡有谋即可,她的野心昭然。只是不知道高台上的那位是否知晓。”

“主公,属下认为,您可再等等。待这两位斗起来,或许您可坐收渔翁之利。”纪芸斗胆建议道。

许临清不置可否,只是说:“暮春节之事都无法让他们嫌隙加深,他们二人对我多有防备。哪怕关起门来斗的你死我活,也绝不会叫我这个泥腿占了便宜。”

“我也不是仰其鼻息存活,毒害大臣自是故意。我便是要他们知道,是我。”

纪芸点头,赞同道:“依如今的形势来看,即使对上我们也有几分胜算。主公几年的筹谋大局已成。只是属下不知,何时才是该动手之日。”

“他何时要我去,我便何时走。”

女子扣下茶盖,不紧不慢的摩挲着瓷白的侧边。明明是倾覆朝野的话,从她口中却随意恣狂。

那日回去后阿日斯兰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虽说她言辞激烈了些,但许临清也不该如此羞辱她。斯兰正享用男宠以消火,身着清凉的男子在她身下尽情吟哦承欢,她却紧缩眉头。许临清的话像有回响一般在她耳畔徘徊。

“什么沉迷男色!我在她心中便是这么蠢的人吗?”斯兰烦躁异常,连平日最喜欢的男宠都没有心思应付,翻身下床快步离开,寻了别处干净地自个生闷气去。徒留俊美的男子尴尬又愧兑的呆在帷帐中。

0086 第九十章 临城访客

不过几日,斯兰便又找上门来,此次她带了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许临清暂且忙碌,便让齐尔招待。齐尔顶着女子赤裸裸的视线打量,忍着心中不舒服的感觉,硬着头皮应付着阿日斯兰的询问打听。

“听闻齐尔弟弟也是乌幡平城人士,正巧了,我这位妹妹与你是同乡。”

“是啊,弟弟你家住城南还是城东?若有缘,你我二人说不定还曾见过呢。”齐尔无甚精神,视线从未落在那女子身上,搭在半空应和几句。

可女子却不依不饶,挑起话头来没完没了的,一会说几家有名的铺子,一会又说乌幡特有的节庆,他离家已有多年,突兀听的这些曾经熟悉的地名、俗事,也不免有了几分在意。经不住追问了几句,女子自是欢欣鼓舞的同他说,又有斯兰在旁助火,二人相谈甚欢。

待到许临清忙完过来时瞧见的便是他们二人视线交织的模样,不知怎的,她有些烦郁。

“临清。”斯兰出声唤她,齐尔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起身与那女子拉开距离。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瞧她,许临清压住内心难言的烦躁。心想,难道正如斯兰所言,自己将齐尔当作所有物,所以才有不容他人窥伺的心情?

“这位是我前些日子结识的友人,来自乌幡,正巧与齐公子是同乡。”斯兰主动介绍道。那女子也上道,规规矩矩的向她行礼。许临清却没受,礼貌颔首后便说有事要忙,先行一步。

斯兰赶忙拦住,道:“你不是刚忙完吗?怎的又忙。”

“这位妹妹好容易来次,心念着要访临城,便算我央你,带她转转?”

闻言许临清停下脚步,浅淡道:“实在不便,我再派人来带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