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姐您为何不养呢?”

他一脸认真的询问,许临清却避开他的眼神,故意看向齐庆又扫过他,嘴里吐出气人的话:“谁说我没有养?我养的可是最漂亮的两只。”

齐庆反应过来后为她梳发的动作慢了几拍,不言语,但沉默的羞意爬上他的面颊。

倒是齐尔,知晓小姐这是拐弯抹角说他是鸟雀,但好在有个定语,是许临清养的漂亮的鸟雀。他心里窃喜,但面上却装作不忿的来捏她的手臂。

他轻轻的,闹的许临清握住他的手腕。

女人脸上带笑,终于将进门时的郁气一扫而尽,她搭在齐尔的手腕上,笑着对二人说:“不闹了,今夜皇帝遇刺,过两天夜间我需出去一趟,访刺杀皇帝的乐官的家人。”

齐庆沉思后道:“此事应当与长公主和陈楼主有关。只是,不知为何大张旗鼓的刺杀,却失败了。”

“难道避雨楼连个像样的杀手都培养不来?”齐尔接话,美艳的脸上也有疑惑。

许临清揉揉眉心,轻声道:“凡事的结果需要看目的,也许他的目的不是刺杀成功,而是将一位女子送进皇宫。”

齐尔点头,却不理解道:“我不明白,一刀子插进去那畜生便死了,为何要步步为营。”

许临清被他逗笑,可笑容里多了讽刺。

“他死了,他的儿子会继位,如何轮,也轮不到她。还不到时候,她还没法杀了他。”

齐庆点头,为她添了半杯茶。

“不过。”许临清轻抿,嗤笑了声。

“皇帝只有一个,就看我们谁先完成夙愿,将他的头颅割下了。”

“她会是我们的敌人吗,小姐。”齐庆在旁边突然询问。

面对他的谨慎和认真,许临清启唇:“也许吧。这取决于她要走到哪一步。”

【沈府】

夜深了,将军书房的灯还没熄。昏暗的室内,只能看见一堵书架和一个男人。他站立在书架旁,习惯的抽出一本书。书名叫《何辜笔谈》,何辜意为“有什么罪”,讲的是民间冤案、灾祸之苦。作者沈和,正是许临清的老师,如今已经故去。在他还能言语之时,他依旧在为百姓言;在他还能行走之时,他依旧在为百姓奔。

然而,这本书却为他带来了杀身之祸。他在一个隐秘的夜晚,在许临清离京后一月余,自缢于狱中。

沈铭手中这本,是许临清亲笔抄写的。当时河中水患饥荒,死了四成人。沈和的那句“难民何辜,身背花鼓流离失所何辜”振聋发聩,甚至他说,“十年九荒君子岂无辜?”质疑谏言刺穿朝野的遮羞布,与此同时,他的学生们在抄写《何辜笔谈》四散朝臣。

这场知识分子的自救运动,持续十三日,最终以君主退步,整顿贪墨,运送救粮为中止符号。

沈和死了,他的《何辜笔谈》还闪烁在文人能臣的檀架上,他的“何辜”还响彻在平民百姓耳边。

对啊,何辜?何辜?

沈铭看下去,熟悉的笔迹让他出神,这几年他常常翻开这本书,反省自己,敦促自己,还有思念她。

当时冬日大雪,她坐在廊下备茶,耳垂被冻得通红,却依旧固执的保持体面。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有寻求过他的帮助,甚至连一面都不见。她离开京城,走的洒脱。抛下同窗,抛下恩师,抛下京中情谊,只身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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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该怪她的,其一她处境艰难孤独,剑依旧挂在她的脖子上。她除了逃,除了不停的逃,没有的选。其二,自己不过是与她一段同窗的友人,论情感深厚他比不上陈亭稚。其三,秦将军身死时,他受命领兵。若是自己早些明白皇帝的用意,或许秦将军不必,不必死。

这些年,他也想为许临清喊声“何辜”,也想为无数人喊声“何辜”

“少爷。”门外轻响,吴老管家规矩的叩门低唤。

“何事?”

“老爷和夫人归京了。此时正在用膳,席间请您去。”

“知晓了。”门内传来低沉的男声,吴管家应了声,转身驻足候着。

沈父沈母去雁门郡亲访族人,且沈母近几年身体抱恙,沈父总会带她四处云游,一半求医一半散心。

沈铭与父母的关系是京城官员亲子相处的常态,不那么远,但也不那么近。

家族荣辱永远排在亲情和睦之前。

果然,他适才坐下,沈父便开口,语气虽然和蔼,但言辞却很严厉。

“我今日听朝中旧友说,你与那许临清相交甚笃。可有此事?”

“回父亲,是。”

见孩子竟坦然承认,沈父一时间气愤难忍,但彼此身份差距悬殊,他无法过界。

“你可知她是谁?她的双亲何在?许府的灭门之祸你全忘了?”面对一连串的质问,沈铭面不改色,眼波沉静。

“父亲,夜深了。若无要事,儿先行去歇息。”

“站住!谁准你离座?封爵又如何?你当真以为我管束不了你?许临清这人,是沾惹上轻则撕一层皮,重则死无全尸的!她这人深浅你探究过?你糊涂的与之相交,对于沈府是耻辱!”

沈铭沉默着,双肩挺立,耳畔两种声音交织。

十几岁时,沈父笑呵呵的夸赞许临清年少成名,有勇有谋,是难得的用兵天才。如今,沈父对她的辱骂刺耳难听,张口闭口就是沈府荣辱。